负责记账是个小姑娘,二十来岁,青春靓丽,虽谈不上多漂亮,但嘴皮子却也利索道:“这位叔,我们公司收菇,又不是直接拉到菜市场上卖,先要拉到冷库,然后在批发给菜贩,我们开车要烧油吧,这么多菇,一下子肯定卖不出去,要放到冷库里头保鲜吧?要是没有冷库,没几天这些菇就要变色,然后烂掉。”
“这些是不是都要花钱,还有,公司雇我们,雇司机都要钱吧!而且这还没有算我们公司前期在冷库和运输车辆上的投资。”
“你们别看现在的菇价是三块五,但那是因为种菇的就我们老板一家,一次的产量才两千多斤,市场上双孢菇供不应求,所以价格才高。”
“可现在种菇的农户有几百户,就算一家只出一百斤菇,那一次也有好几万斤,菇越来越多,他肯定就卖不到原来的价格了吗!我们是做公司,不是做慈善,总不能我们贴钱收菇吧!
而且现在菇农这么多,产菇两肯定也是居高不下,本地市场肯定吃不下这么多菇,到时候肯定要往其他地方发,车费,油费、高速公路过路费,这些哪个不要钱。”
“这可都是为了帮你们把菇卖菇去才花的钱,老叔,做人可要讲良心,我跟你们讲实话,这个菇按两块钱收,我们公司就差没往里头贴钱了,你可不能倒打一耙,说我们老板。”
王重也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所以派出来收菇的人,都是些嘴皮子利索,脸皮厚,胆大且心思细腻的,两个人负责一辆车,男的负责开车称重,女的负责入账结钱。
这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
“可两块钱也太低了!”五蹲皱着眉头,焦急中带着不情愿。
“叔!”小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这位四五十岁模样,浑身尘土的老叔不情愿,但语气没有方才那么恶劣了,她的语气也变了:“这个卖不卖菇,是你的事,你要是不卖,我就去下一家,要是你们整个村都不卖,那我就去下个村。”
“来之前我们老板也特意交代过了,两块钱的价格和市面上的菇价那肯定比不了,但是叔,这个东西他就是这样,就算是那些个跑商的来村里收菇,他们能出多少钱?就算他们这次能给你们高点,那下次呢?”
“我们公司就不一样了,莪们公司和大家做的是长久的买卖。”
马喊水点了点头,“道理我们都懂,这就跟我们卖麦子,卖苞谷一样嘛!那些收粮食的跑到村里来收,价格肯定要比市面上低,毕竟他们也是要赚钱的吗!”
“但两块钱,确实和乡亲们期望的差的太多,也难怪乡亲们有情绪!”
小姑娘道:“叔,不打紧,你们要是不想卖,那你们可以先自己拿去市场上买,或者自己先去找愿意出高价买的商贩,我们公司也不拦着,但我们公司收菇有我们自己的价格,我们老板也提前我们讲了,要是叔你们这次的菇不愿意卖也不打紧,我们下次再来,什么时候大家的菇想卖给我们公司了,大家可以打我们采购组的电话,也可以直接去我们老板家找我们老板。”
“小姑娘,你先别着急,我们金滩村有八十六户人家,除了你们老板两家,还有八四十户,都种了菇,我估摸着这次我们村大概能有个一万四五千斤菇,乡亲们也都是第一次种菇,你看看能不能把价格再往上提一提?”
“叔!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小姑娘无奈的道:“我就是个打工的,菇的价格,那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定的,我哪里有这个权利改吗!”
“你等着,我去找你们老板,我去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们提提价!”李大有不甘心,说着就要往村里跑,没成想刚跑出去几步,一道黑影如流星一样飞了过来,精准无比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那个狗日的拿鞋砸·······”
勃然大怒的李大有,看清砸中自己脑门的是只满是尘土的脏鞋,哪里还忍得住他那暴脾气,张嘴就骂。
“砸你咋的?”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看着那背着手,佝偻着身子,板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头上带这个蓝色工帽的自家老爹出现在自己眼前,李大有愣了一下。
“爹!你咋来了?”
老支书光着一只脚,踩在夯实的土路上,李大有赶紧把地上的脏鞋捡起来放回老爷子脚前。
“我再不来,你不是要翻天,隔着大半个村子,都能听见你咋咋呼呼的声音,四十都快五十的人了,咋还跟个娃娃一样,遇到个啥事儿就嚷你那个破锣嗓子,生怕人听不见是吧?”
要不说最了解自己儿子的,还是当父亲的。
“爹!”不说还说,一说这事儿,李大有又委屈上了:“这事儿可不能赖我!”
“不赖你赖谁?”老支书瞪着他:“难道还赖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