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这边儿的木屋都没有院子,就是单独的木屋,到了自家,两篓子鱼直接就放在门外窗户底下,只拿了箱子和那罐子油进屋,把箱子往炕上一放,油进门的时候就放在灶台上了。
“你怎么过来了?才到农场吧?都安顿好了吗?到这边儿才知道,没有被褥,我这两天才做了一套出来,正想着给你送过去呢,你到是先来了。”屋里灶台与炕的中间是一道小矮墙,墙台上子放着油盐酱醋啥的,一点儿不耽误说话,黄芪拿着盆子往出盛玉米糊糊,一边儿跟闺女说话。
“都安顿好了。妈,我有被褥,这不,还怕你这儿没有,我跟我们知青的女生一起又做出来一床给你带过来了。”方淮心一边儿说着,就开了箱子,往出来拿被子,她这箱子里,除了一床被褥,啥也没有。出来之前,那油也放在箱子里呢,从宿舍出来,就拿出来了。怕油洒在箱子里。
“哟,我闺女厉害了呀,都会做被子啦?哎呀,还做得怪规整的呢。这么厚啊?这得有十多斤了,你哪来这么多的票儿啊?钱是不是都花完了?一会儿妈再给你拿点儿。”
黄芪进屋拿桌子往炕上放,玉米糊糊也放在桌子上了,又拿了两副碗筷,从墙台上的一个小陶罐子里又捞出来一小根酱黄瓜,一看就是秋后上霜的时候,收拾园子还没来得及长起来的小黄瓜,摘下来淹了咸菜。都收拾好了,才空出手来,看方淮心拿出来的被子,给的评价相当高了。
“我哪会做被子呀,是跟我一个屋的叫李英的姑娘,别看跟我同岁,啥都会干,活儿做得可好了。连鞋都会做呢。我这是着急来,等过几天,我再让她帮着给你做双棉鞋,让江队长给捎过来。”话说过这儿了,才想起这一茬来。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都一样的年纪,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哎,我现在就后悔呀,小时候没舍得教你这些个家务活儿,整得你现在整儿个一大小姐,啥啥不会干。可你看看现在这个形式,不会干是真不行。你也别光支使人家,回去跟人家好好学学。这学到手里,都是活儿。技多不压身,自己会啥时候想干啥时候干,事事求人,憋手不说,着紧的时候,现求人?你找谁去啊?”当妈的就这样儿,一见面,永远都是唠叨不停的。
“好,我记住了,回去就学。来的路上,江队长,就我们农场车的队长,我搭他的车来的。还说呢,开化农场就要进拖拉机了,我想着回去就让人从县里捎点机械类的书,学一学。也省得啥手艺不会,到时候只能下地开荒去,我觉得我好像不是种地的材料。”
方淮心几辈子就这样儿的,能轻松,那是决不会让自己受苦受累的。跟江队长聊这半路,她就知道了,那赵场长,是个非常有见识的人,很重视他们这一批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只要能学到点儿技术,就绝不会让他们下地干农活儿的。那种地可不是轻省的活儿,有机会不干,还是别干吧。
就这么不能吃苦,还理直气壮,怎么着吧!
“那是得好好学。不过你一个女娃子,也别刀啊枪的,那拖拉机,会开就行了,修车可不是你能干得了的。最好还是学学科学种田,多学点儿农业知识,更实用,也一样下不了大力气。再不行,你学学养猪养鸡啥的,也行。对了,你不是说要跟着我学医吗?我可问过了,你们农场没有卫生员儿,你要是真能学好了,当个卫生员儿,比别的都强。记住了,闺女,这别管到了什么时候,当大夫的,总是饿不死的。”黄芪也才刚到了四五天,情况可是了解的不少。
不同于知青们,大部队一起行动,她是自己一个人儿,加上林场派去接他的小胡,两人直接做得往京里运木才的火车,直接坐到县里,然后坐着拉木才的车直接回的林场,所以,别看是同一天出发的,她比方淮心他们早到两天呢。
“是啊。我带着的两本医书,有空就看呢。刚才你不是还说,技多不压身吗?学医也不耽误学开拖拉机呀,那农场也是天天都有人生病,就是当了卫生员,那不是还得下地呀?这是腿短,够不着那大卡车的刹车,等再过两年,我再长长个子,我还得学开大货车呢。这会开,不管去哪,还是方便。对了,妈,这回我来,我们赵场长可是给我下任务了,说让争取把你这儿的好药带回去一些呢!你看,能给我带多少啊?”方淮心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人家赵场长给她假,可不是为了让她探亲的。
“知道知道,昨儿个李场长就告诉我了。他俩是老战友了,这林场的粮食、用度全指着农场,两下里关系好得很。他也不抠索,说了,可以带走三分之一。主要是这林场,就冬天活儿重,那树都是冬天这一季里砍伐出来的,工人们受伤的多。春季就是种树,不累。夏秋季节就是看护着林子,割草往农场送,喂猪喂马。所以现在正是用药的时候。相反,农场入冬了要才是农闲,活儿少。不急着用。要不然就给你拿一半儿去了。我都给你准备出来了。”娘俩一边儿喝着玉米糊糊,一边儿聊着天。
“那感情好了,我们场长肯定老高兴了。”任务完成的好,方淮心也很高兴。
“高兴就好。你回去告诉你们场长,让他别着急。这从外面带来的成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咱这大山里,可遍地都是宝。等我这两天再稳定稳定,就要进山里采药去了。这时候挖参,正好。你不知道吧?就你见过的去京里接的那个小胡,那可是家学渊源。他爹是这方圆几百里都有名的老参客老猎手了,我求了人家当向导。”小胡同学可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啊。
“这大冬天的,那老林子里多危险啊。现在药又不是不够,还是别去了吧?”方淮心是业内人士,太知道冬天的山林是个什么所在了,很是不同意黄芪这大冬天的去采什么药。
“你当你妈是那娇弱的大小姐呢?我们黄家可有祖传的功夫的。再说了,想当年在老区,那才真是缺医少药呢。医院里伤员少的时候,我可都是亲自带着警卫班进山采药的。连秦岭最深处我都去过,你信不?”那时候,一出去,可就是两三个月,路上全靠骑马,进了山里,更是危险重重。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候您多大?现在您什么年纪了?再说了,那时候伤员多,又有封锁,没办法了还要你这个大夫出门采药。现在可不是那时候了,药品也没缺到那个份儿上吧……”反正就是不同意黄芪进山。
“对了,明个儿我再教你几手。回去还得坚持练,知道不?”黄芪转移话题,督促闺女练功夫。她是大夫,本来就讲究养生。他们黄家世代行医,那祖传的功夫,是既兼顾了养生,又包含着自卫。三个孩子,她是从小就教给他们的。方淮心是小闺女,她出生之后,条件好了,她可不光是练过武,还学过好几种乐器,钢琴,琵琶,二胡,口琴,都会的。还学过舞蹈。
方南国与黄芪都是大家子出身,见识自然非同一般。有条件的时候,对孩子的教育,人家从来不是只会要求孩子死读书。说德智体美全面发展,那是做到了的。
还不光是那些个,平时在家里,描红,写大字,画画,都练的。练字练得是汤头歌,黄帝内经之类的医书。资治通鉴一天得背一段,要考的。
“嗯,记着呢,记着呢。会练的。”可不光是黄家有功夫。她吴家,那也不是无名之辈呀。想当初,她一个人,打三五个壮汉,那真是一点儿问题没有。使得最好的就是鞭子了。
“行了,吃完了先躺会儿,天不亮就起来赶路,肯定也没睡多久。你再眯一会儿吧。”一人一碗玉米糊糊,也不上吃多久,吃完黄芪也不让方淮心下地,强按着她躺下,自个把碗筷拿下去洗了。
“妈,你不上工吗?”看黄芪收拾屋子,天都大亮了,也不见她有要出门的意思,方淮心就问。
“你妈的工作不就是大夫吗?这木屋就是我的诊所,有人来看病我就去那屋了,没人来看病,就自由活动。林场这地理环境特殊,又有农场在山下托着,没有别的营生,除了种树砍树,就没别的了。这会子,女眷就是做家务,纳鞋底子编席子编筐什么的。男爷们儿都进山了。我能有啥工上?”别说方淮心对林场的工作不了解,就是她,也是到了林场之后,再知道,这里并没有之前想象得那么忙。
“妈,我还没弄明白,我们在农场里,就整天编草席,这林场怎么也都编席子啊?要那么多草席干什么用啊?”这每天得编出来多少啊,用得了吗?
“草席子的用处可是太多了。你就看看这屋里,房顶上是不是有草席子?你来的时候坐那车,铺的是不是草席子?还有,那农场的粮仓,是不是草席子做的?等开春雪化了,你还能看到,那有些个地里,雪下面,就是草席子,给地里保暖呢。不光是咱们自己用,城市里面好些个工厂里也要用的,还得往出运呢。”黄芪也是知道个大概。
“好吧……”还是来的时间短啊,小白得很。
“对了,妈,既然你这有被褥了,那这一套,给我小哥寄去吧?还不知道他在那边儿怎么对付着呢。农场供销社买东西不要票儿,是不是给我爸和我二哥那里也寄些东西过去?”还不知道那爷几个咋样了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儿个我让人捎出去寄。你不用管了。晚上咱们吃鱼,我看那鲤鱼挺好的,在江里新打的吧?买的吗?”
“林援他们昨天晚上氽冰窟窿打的。妈,罗道士家的儿子罗玄也跟我们分在一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什么都没带出来的。昨儿个还跑到宿舍找我帮他做手套棉鞋……”说到鱼,方淮心就想以打渔的人。
“啊,是林援儿呀。你们倒是有缘,来这北大荒了还能一块儿。那罗家小子找你帮忙,你可答应了?”黄芪对于小儿女们的友谊只是笑笑,他们从来都不干预的。
“帮了呀。但是还没有做好。我这不是问问你,要帮到什么程度吗?我也不知道你跟我爸,我罗道士关系怎么样啊?”小辈儿的交往,什么时候又跟老一辈的交情没关系了呢!
“别管我们交情怎么样,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能帮就尽量帮一帮吧。罗道士那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他是江湖派,说起来,到是跟小胡他爹老胡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又不在一个体系里,平时交往的少。那人吧,心是正的。作派有点儿江湖气。也没什么。”国家那么大,他们这种离最高层有点儿距离,跟中层也有点儿距离,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很多。属于是彼此知道,但没打过交道的老战友吧!
“好,那我就知道了。等我回去,再给他做床被子。”哎哟,方淮心就觉得吧,这一离了家,怎么自己就跟被子干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中秋快乐,哈哈。
PS:要加更的朋友们,你们也太不心疼我啦。一万字啦,还加更啊?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