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夫,您需要什么药,我这就去抓?”罗玄也不问黄芪能不能治罗夫人的病。
一是黄芪的招牌那是铁打的,再一个,也是他一点儿都不敢往治不了那个方向上想。
“小罗啊,你爸认识好大夫,已经给开过最好的药了。我在这里,也是多此一举。这样,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我就不多打扰了。要去看看心心她大姐。”黄芪一不说病症,二不开病方,更是绝口不提自己能不能治得了罗夫人的病,反而是直接起身告辞了。
“黄大夫,这……这……”罗玄又哭了,手足无措起来,这是啥意思啊?真不能治了吗?
“我先走了,具体的事情,我想你父亲会跟你说明白的……”黄芪拍了拍罗玄的手,没在停留,收拾了药箱子,就往外走。
“弟妹,老罗承情了,日后再报。”罗玄都蒙了,罗道士亲自把黄芪送出来,出了四合院,在胡同里面往外走,便低声的跟黄芪道谢。
“您客气。没什么比活着重要的。”再怎么折腾,其实还不是为了活着嘛!
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
赶上了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也就不再多说了。罗道士转身又“艰难”的一步三摇的回去。黄芪出了胡同,叫了一辆三轮车,又往轻工厂那边儿走,还隔着小半个城区,且远着呢。
“妈,您什么回来啦?是工作调回来了吗?哎呀,怎么这会儿调回来了呢?”这个时间,方淮清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呢,刚把饭摆到桌上,就看到自家妈进了门。
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看着却跟七个月似的,不用黄芪这样儿的大夫看,就是啥也不懂的人一看,也知道,那肚子里就不是一个。
黄芪就看了一眼,愁得什么似的。你说就现如今这医疗的条件,养得好好的,生一个孩子都费劲呢,更何况是这生两个的,自个儿又不在身边,这可怎么好哟!
“田野呢?这么一大早上的,就让你一个忙活?”黄芪见闺女顶着大肚子还给一家子做早饭,其它屋子的人一个没见在外头,当时脸就落下了,怎么着,欺负方家没人了还是想咋滴?都当她脾气好,那是让方南国比的。看来今儿个还真得让他们老田家看看,她发脾气是个什么样儿的。
“妈,快进屋儿。田野上夜班去了,还没回来呢。我公公婆婆去给人替班,半夜两点就走了,得中午才能下班呢。其他们也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你这是刚下火车直接过来的?”方淮清一看黄芪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啥呢。赶紧把人往屋里迎。
“你这身子都这么重了,他们就放你一个人在家里?双胞胎都生得早,再也就两个月,你这就得生。磕着碰着的怎么办?”把给她带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黄芪又往外走,到炉子上把那锅端进屋子里来。
刚进屋就看到了,那桌子上放着两个鸡蛋还有一小碟子咸菜,一碗豆浆,再听闺女说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儿了,就明白了,饭肯定是她一个人吃。
等把锅掀开,一看,是红枣小米粥,一看就是熬了不短的时间了。肯定是家里人走之前给煨在炉子上的。
黄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妈,您想什么呢?我公婆是那样儿的人吗?再说了,我跟田野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啊?家里嫂子弟妹也都不是难相处的人。我都这样儿了,谁还能为难我不成?哎,您是不知道,现如今这京城里,乱得都出不了门了。
家里怕我身子重,出去被冲撞了,上个月开始就不让我去厂里了。这不是为了把我不上班的那个钱挣出来,全家都加班着呢吗?要不然,这俩呢,怎么养啊?”方淮清说着就想笑。你说这误会的。
行吧,既然闺女都这么说了,黄芪也就没法再说别的了。
伸手号了脉,方淮清的身子养得确实不错。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看着闺女把粥喝了。才起身离开。
“妈,您不多待一会儿啊?这就走?”还把方淮清给闪了一下,这怎么刚坐没一会儿就走呢?
“坐不住。好几个月了才回来这一趟,我得回去医院看看老同事去。还得回家去看看,眼看着要到夏天了,得拿几件单衣去啊。还有以前的几个老朋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得去看一看去。”又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块钱,还是方淮心塞给她的,从农场直接走的,她身上就没带着钱。
“妈,我有钱,不用。”方淮清死活不要。
“拿着。林场时不□□儿,只能给你拿钱了。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能生下来你就知道了,现在准备多少都不够。”黄芪看闺女那不知愁的样子,她是真愁了,心里想着,等她生之前,无论如何得再回来一趟,最好能亲自给她接生,要是能再看着她坐完了月子,就最好不过了。
离了闺女家的门,就是马不停蹄的看望老朋友们。大部分的处境都不太好。甚至有几个失联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天下来,能闹心死。
晚上刚回到家,又收到罗家的报丧信儿。罗夫人没了。正是破四旧的时候,也不办什么丧礼了,人一没就送走了。
黄芪一听,也没去罗家,只自己在家里,找了个旧箱子出来,开始收拾东西,除了娘俩夏天要穿的衣服,就是医书还有从方南国的书架子上找的几本机械书。
收拾到了后半夜,第二天早上,黄芪估摸着罗玄该找她回农场了。可等到九点了人还没来。她就出门又到新华书店,买了十几本觉得农场知青们能用上的书。
回来罗玄还没来找,就又去了一趟田家看方淮清。把家里放着的所有药材和钱都交给闺女保管,还交待了等她走了,让田野去家里,把家里的书都搬到他们家来,藏起来,别放在明面儿上。
都交待完了,回家还没见罗玄。没办法了,只好登了罗家的门。
“啥?”还没进院子呢,就见那四合院门口站着好些个小年青的,还有几个之前来的时候见过,是这院子里的居民,正堵着门不让进,一说要去罗家找人,人家说了,罗家人已经不在这时住了。
“罗家的老婆昨个儿病死了,他家儿子前脚刚把尸首送去坟场,老罗头就晕过去了,还是我们几个给送到医院去的。今天早上他家儿子回来拿东西,说是老罗头昨儿晚上就咽了气。太晦气了,可不能让他们再在这里住了。”七嘴八舌的,算是把话给说完了。
嘿,这可真是够狠的。
罗道士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别看已经落迫到住在这样的地方了。家里真到了这一步,之前的老关系,部下,朋友,但凡是有点儿心的,都想来看一看。这不,也不知道是院子里谁鼓动的,把一帮子小将找来了,死活堵着门,不让进。
那就不进吧。
到了医院,罗道士已经被送走了,这里是黄芪的主场,所有的医生、护士还有工作人员没有不认识的,这几个月到也来了不少新人,全都是行政上的,业务上的没有,耽误不到她的事儿。随便找几个人问一问,就知道罗家父子的情况了。
罗道士是被一辆军车接走的,罗玄没跟着,黄芪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后角门边上的小花坛边上坐着,一动不动,有些木木呆呆的。
黄芪有点儿想笑,可又莫名的觉得心时酸涩得不行。哎,这世道啊,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做这些事情呢。
“孩子,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憋着坐病。”黄芪默默的坐到罗玄的边儿上,从兜里拿出个手帕递过去。
罗玄看着递到眼前的手帕,有点懵。
他这两天,过的那叫一个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刺激死他了要。他这爹哟,一出接一出儿,应接不暇,他都快被拾掇傻了。哪里还哭着出来。
下意识的接过了手帕,想跟黄芪说点儿什么,张张嘴,又不怎么开口,从哪里说起。
“擦擦呀。”黄芪抬手示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啊!”罗玄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拿着手帕就擦眼睛。
手帕离鼻子一近,那股子姜味就冲过来了。
得,他也不是啥乖宝宝,小时候往手帕上弄姜汁子辣椒水装哭搏同情的事儿也没少干。一看这东西,亲切呀。
把手帕往脑上一蒙,嗷一嗓子就喊出来了。把黄芪给下了一跳。看到他那“哭”得肝肠寸断的德行,又有些失笑。
整理了一下表情,她也得演技上线,在边儿上劝。
没一会儿,就哭来了一大圈儿看热闹围观的。罗玄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了,就只能是黄芪跟过关心情况的人解释了。
反正是得把罗玄家破人亡,父母同一天去世的人间惨剧给坐实了,还得传出去。
罗道士都已经被取消一切职务了,原来身上挂着好些个职务,没有一个原单位敢出面的。折腾了两小时,还是黄芪领着罗玄去了知青办,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这会儿吧,运动也是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往下波及到所有层面上,知青办的领导一听黄芪来了,亲自出来接待的,相当年他也曾是黄大夫的患者,级别上,跟方南国与黄芪更是没得比。一听罗玄的情况,啥也没说。直接在档案上就给改成了孤儿。
人家都这么惨了,怎么着也是祸不及子女,罗道士只是因为“宣扬封建迷信”被撤了职,他下山从军,军功章能得一箱子,底子绝对是又红又专又硬,谁也不能指摘。麻烦一点的就是罗夫人的出身,可人家的父亲虽然是国党的大将军,但是抗战的时候就牺牲在了前线战场上,是两党都承认的抗战英雄。一个没有打过内战的将军的遗孤,还都已经死了,谁还能再揪着人家的儿子不放不成?
“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知青办的领导是这么说的。
意思很明白,罗玄以后就是简简单单的知识青年身份了。
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