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沾染唇瓣,喉咙口滑动了,齐褚从始至终都很顺从。
许念说不上自己此时含着什么气,就只是单单觉得,他这般半死不活,说不定还真要被她一语说中,活不过这个冬季。
手心的血落了几滴在她狐裘上,许念扫了一眼,又见他穿的还是很单薄,这才想起来,那日送给他那件衣服被他送给了那帮孩子,她后来也忘记了这回事。
但是车内也没有多余的了。
冻着吧!
许念坐回一旁,拿余光悄悄看了眼唇上缓和过一些润色的人来。
齐褚开口的声音很轻:“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气若游丝,听着就来气。
许念想,莫不是那夜她救了人,那些乞儿心中不服,寻仇又寻回来,趁着人虚弱,把人带到小巷子里灭口。
这么一想,她的视线又看向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或许他是害怕弄脏了地方,只是拘谨的放在身侧,此时凝固起来的血迹好似妖娆的从手心缠绕到手背。
上一世齐褚还曾把这十个指节给剁了下来。
许念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自己的帕子,忽然坐到了他旁边。
上面有血,还碰脏了,她不喜欢。
齐褚目光有一刻的凝滞,他的手此时被人轻轻的拉起,那个柔软的发顶就在她眼前,手上的触感很轻,甚至是带来一阵痒意。
许念拉过他的手,他的手骨细长,骨节分明,冷白清瘦之中,也有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血染在上面,昳丽的红让她想起齐褚那个疯子。
前世的时候,齐褚总爱在杀完人后唤她进宫,他的衣摆袖袍上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抬着手坐在主位上,看向她的目光,像毒蛇一般阴郁冰冷。
每次看到他这样,许念都是惊骇恐慌的,甚至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了活命所走的下下策。
齐褚最讨厌看到她脸上苍白恐惧的神色,所以他总是冷冷的唤:“虞王妃,过来帮孤把血擦干净。”
那些血从他手上染到她手上的时候,齐褚的心情明显会变好一些,对她也会少一些恶劣。
从回忆中脱身的时候,那双手已经被擦干净了,只剩下手心狰狞的伤口她不敢轻易的碰。
齐褚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闪过稍许的茫然。
冰冷的手放松的不自然,似是有些紧张,许念的手偶尔擦碰上去,沾染上凉意能激得人一抖。
“可以了,不用紧张,我也不会怪你弄脏了地方的。”
许念收回了手,她缓出一口气,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准再想起齐褚了。
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也折磨不到你这一世了。
齐褚垂着眸,彻底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许念想起刚才他手上的凉气,终是不忍心,把车上的最后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或许是发烧会降低人的反应力,齐褚的眼眸缓慢的动了动。
他望向许念,忽然问:“小姐为何待我这般好?”
看你倒霉,看我们两前世都一样倒霉。
许念在心底默默想,既然我确实狠不下心把这样的你扔在寒冬里,就先暂且帮你一次,只望将来有一日你能记住这份恩情。
等到她再惹上齐褚的时候,能帮帮她,不要再让她这么无助了。
齐褚看不懂她回视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意识在温软中渐渐消散,他迷糊之中看了眼目视前方不搭理自己的人。
心想,一定没有人教过她,三翻四次出现的巧合,不会是天意,只会是人为。
身旁的人呼吸忽然沉重了起来,许念瞟了一眼,烧一直未退,再带着身上的这些伤,旁人早该挺不下去了。
她悄悄伸手探到了他额头上,热得烫手,又看见那张安静沉睡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帮他度过这个难关之后,就与他断了瓜葛,省得他现在死在外面,弄得好像是她咒的一样。
近几日大雪都未再来了,暖阳当头,倒是有了新春之像。
许念把阿姐写给自己的回信看完,信中阿姐说已经动身了,她也是该去问问悯灯大师的踪迹了。
得赶在阿姐回来之前办好一切。
许念唤道:“帘棠,偏院里的那个人醒了吗?”
已经整整三日了,若不是大夫说没事,她都要怀疑,这人这世还是个短命的命。
“约莫快醒了,早上烧就已经退了下来”。
许念过去的时候,齐褚已经能坐起身来。
他只是穿了一件单衣,又碍于身上伤口的包扎,领口有些松垮,少年看似单薄的身体,实则线条感明显,劲瘦有力的身形,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像是昏迷了三日的人。
大夫说他身上最为严重的就是肩膀上的那个血坑,伤口反复拉裂旧伤新伤加一处,再拖一阵,这只手都能彻底的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