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已经派了好几趟去县衙禀报了,可县衙只回说征召不来郎中,仵作也抱病,谁都不敢来,咱们也是没法子。”
郑蔚蹙眉,镇子里如今这样,倘或家家户户一直闭门不出还好,但患病的人家却绝不可能等死,他们会寻医会出门,百姓也总要吃穿用度,眼下不是长久之计。
他又安顿半晌才回去,思量着对策。
囫囵了几口饭,仓促的睡了两个时辰,郑蔚就又起来了。看二楼胡珊兰的房门紧紧闭着,他心里就别提的安宁。
如此了两日,这日黄昏时,镇子上忽然乱了。
也不知是谁从看守那里得知了时疫的事,在镇子里传开,那些没有沾染的人顿时惊慌失措,收拾细软就要逃走,但所有的路都被封住,那些朝着百姓的长刀长矛令人畏惧,可对于死亡的畏惧终究让人想要搏一搏。
于是兵将与百姓即将要发生冲突,可正这时候,冲在最前面情绪最激越的一个男人,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吵嚷声压过他的咳嗽声,也不知咳了多久,忽然喷了一口血出来,周遭的人惊呼,顿时让开一片,那男人倒下,露出被遮掩的颈子上,一片被抓破溃烂的红疹子。
“啊……”
百姓们惊慌失措的逃散,连兵将也立刻退开。
这形式看起来,也不需郎中来诊断了,瞧着时疫无疑了。而这个男人,显然就是个感染的人。
把总将棉布又拽了拽,捂的更严,提刀道:
“方才在这儿的人,全部驱赶去城隍庙!”
“不能去!不能去!最先死人的就是在城隍庙!”
不知谁喊了一句,百姓立刻四散逃开,在兵卒的追赶下慌不择路,有些离家近的立刻跑回去,但有些远的无处可逃,就随意乱撞,只想着撞开一个门就躲进去。
郑蔚听着外面喧闹,立刻惊醒守到胡珊兰门外,并大声呼喊客栈的人去堵门窗。
可小二愣怔的功夫,门就被撞开了。
十几个百姓冲进来,小二被撞个正着,那撞他的人身上还沾着方才那男人喷出的血。
郑蔚听到屋里有脚步声,只在门外道:
“别开门!”
胡珊兰已从窗户看到街上乱景,也看到冲进客栈的人,她心慌的突突直跳,展婆子紧紧扶着她。胡珊兰的手在门上迟疑了一刻,终究还是去开门了。
总不能看着郑蔚被那些或许沾染时疫的人冲撞,但她才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就被门外的人用力又拽上了。郑蔚少见的生了怒气:
“别开!”
胡珊兰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外头的喧嚣越来越盛,更多人涌入客栈,把总追着人进来,就看到了二楼的郑蔚。他脸色一肃,立刻叫人进来,而不想被驱赶去城隍庙的百姓自然便往后院和二楼冲去。
郑蔚紧紧握着木棍,守在胡珊兰房门外。
第四十一章长宁镇
到底还是有人冲过来了,郑蔚身上扑着药粉和石灰,脸上捂着棉布,他朝着冲来的人狠狠挥舞棍棒,那些人畏惧着,终究还是退缩了。
同样捂的严实的兵卒很快将人都拿住,要押走的时候,郑蔚忽然叫住了把总。
外面乱着,郑蔚就在胡珊兰的屋门外与把总说话。
“不能这样等着,镇上也有郎中,现下就将人分出来,已经沾染时疫的送去城隍庙,没有沾染的,就让他们还在家里,不要出门。”
消息既然已经扩散,引起恐慌,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么乱下去,只会叫沾染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镇子也会越来越危险。
“送石灰药物,还有粮食进镇子。”
把总为难道:
“大人,县衙一直没下令,也没拨银子下来。”
郑蔚同客栈要了笔墨,很快写了一封信,将牙牌交给把总:
“事从权宜,拿着我的牙牌,告诉县令这是州府的政令。明日天亮,石灰和药物必须进镇。”
虽说郑蔚只是从六品州同知,比七品县令只高了一阶,也无权下发州令。可泽安州如今是有圣令的,在新任知州到达之前,几位同知暂管庶务,所以他是有权签发政令的。
把总拿了信和牙牌匆匆就去了,但临走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郑蔚隔着门又与胡珊兰交代了几步,将门外密密的撒了石灰,下楼去找客栈老板。
老板惊魂未定,整个前堂一片糟乱,郑蔚看着被扑在地上的小二,小二方才没捂脸,那人身上又显然是被发作的人喷出的血。
“把他先单独安置在一间屋里,除了隔门送饭,谁也不要过去。”
郑蔚安顿后才同老板道:
“老板想来也看明白了,这镇子或许是沾染时疫了。”
“啊……”
老板想哭,仿佛看着尸横遍野,整个镇子再没活人的景象。
但这时疫起的蹊跷,没有大灾大难,也没有古怪事起,莫名就兴起了这股时疫。且还只在长宁镇。
若真是流民带来的时疫,那么从哪来的流民?这一路途径多少,怎么就只在长宁镇散播了时疫?州府并没接到其他任何地方上报的疑似时疫的境况。
团团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