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王便随着胡珊兰慢慢上楼,等到二楼,瞧见摆着的浣花锦,他显然眼瞳亮了一下,一面打量一边问:
“这是胡家送进宫的那种浣花锦吗?”
市面上不少人家仿制,胡珊兰明白他的意思:
“是,这是从胡家进货来的浣花锦。”
南怀王看了半晌,指了几匹锦:
“王妃还年轻,却总暮秋横秋,上次你送的锦就很好,既不叫她厌恶,也总算有了些颜色。”
胡珊兰忙恭维:
“王爷待娘娘真好。”
南怀王笑了:
“我与她青梅竹马,她又是我原配嫡妻,不待她好待谁好?”
胡珊兰是听朱夫人提过的,南怀王府除了王妃之外,再无其他的妃妾。据说南怀王曾说过,他纳妾,要王妃瞧上的人才行。于是哪怕成亲多年还无子嗣,他也仍旧没有妃妾通房。
这样的情分真叫人羡慕,胡珊兰流露出的心思取悦了南怀王,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又重新瞧了,给自己点了两匹锦。
“先这般吧,等到了新货,让人往王府送个信儿。”
说话间转头要走的功夫,扫见角落的织架,上头有三尺来长已经织出的锦缎,南怀王只一眼就掠过了,慢慢下楼。
自有人付银子取锦缎,送走南怀王,胡珊兰松了口气,做大人物的生意,也真是叫人心慌。
然而途径布庄就会驻足多看几眼的郑蔚,正好看见南怀王从布庄出来。
他没见过南怀王,但听说过,所以只一眼就猜测出他的身份。
他是从沈潇和胡珊兰那里得到的消息相结合,才推断出沈润的身份。沈润行事隐秘,胡珊兰在东大街的铺子他也查过,是挂在一个所谓江湖门派的产业下的,所以沈润在昴城的身份,应该也是江湖人士。
但他不会无端端停留在昴城,至少以他在盛京听说过的黄雀卫,以及沈潇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胡珊兰。
所以昴城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能趁的上沈润亲自来?
似乎只有南怀王。
但南怀王从不过问政事,只沉迷风流雅致,醉心琴棋书画,唯一叫人忌惮的,是他丰厚的家业,还有富庶的泽安州每年两成的赋税。
他的家财,养兵足够了。
作为文贤太子唯一的子嗣,还是嫡长子。有先祖皇帝的宠爱,有文贤太子的母族和太子妃的母族护持,南怀王若有心生乱,也确实有那个本事生乱。
但眼下看起来,他似乎没那个野心。
冬至那天,南怀王府办了宴席,宴请昴城官员以及家眷,这是南怀王府每年都会办的。
去年郑蔚身子不济告了病假,去年的胡珊兰也没给南怀王府送过锦缎。但今年郑蔚和胡珊兰都收到了帖子,在冬至这一日,也都去了南怀王府。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也都假装不知对方在。
胡珊兰头回参与这样的场合,慌张是难免的,但好在有朱夫人陪着。朱夫人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但得知是因她择的锦缎投了南怀王与王妃的眼,朱夫人就笑了:
“王爷啊,最随性的人。但今日赴宴的这些富贵眼,可并不是都随性,你只跟着我,少与人说话。”
胡珊兰点头,就仿佛朱夫人带着妹子来赴宴一般。
因王妃喜静,所以宴席也不会太过热闹,歌舞毕,饺子吃过,也就散了。
胡珊兰正要走,王妃却派人将她留住了。她惴惴不安的随人去见王妃,谁知竟被带去了王妃的寝殿,就见已经更衣沐浴后的安王妃懒散的抱着手炉歪在矮榻上,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刻板严肃。胡珊兰规规矩矩见礼,安王妃让人看座:
“不必这样拘禁。”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软柔和:
“你送的锦缎,我很喜欢。”
胡珊兰要站起来谢恩,安王妃道:
“好好坐着。”
胡珊兰忙又端坐。
“这么多年,都说我常年礼佛喜好素净,从没有人敢给我供有颜色的锦缎。”
“回娘娘,是王爷惦念娘娘。”
王妃轻笑一声:
“王爷生的绝色,我这样的人,本也不配。”
她像是自嘲,胡珊兰冷汗都下来了,这话她没法儿接。但她不说话,也能感到安王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直停留,仿佛带着极大的兴趣。就这么如坐针毡了好半晌,安王妃似乎乏了:
“今儿不早了,得空来陪我说说话。”
胡珊兰并不想,但能得王妃青眼,又是天大的荣耀。
冬至后隔了一天,王府就派人往布庄送了赏赐。胡珊兰接赏赐都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递了荷包给送赏赐的内侍打听,得知只因她与安王妃一处说话后,安王妃第二天多了笑容,南怀王这才赏赐的。
安王妃对她的喜爱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但胡珊兰想着,大抵是她送了有颜色的锦缎的缘故,毕竟安王妃也特地提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