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熙一副不敢面对自己的样子,楚星月忍不住失笑,立刻想到她找赵熙来的真正目的,主动开口道:“你是接到我的飞鸽传书赶来的?”
赵熙一愣,略显局促的回答:“对,凌王府鸽房的信鸽当初还是我和三哥一起建立起来的,所以,我很熟悉。”
“居然这么快就赶来的?你是怎么进王府的?不会是从大门口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的吧。”
赵熙想到自己钻的那个狗洞,立刻就有些不好启齿起来:“说出来三嫂你别见笑,三哥的王府我摸的比自己的王府还要清楚,哪个犄角旮旯有个什么东西,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一清二楚,我是从……”
“你别告诉我,你是钻狗洞进来的。”楚星月抢过赵熙的话,脸色怪异的看着他道。
赵熙听到楚星月的这番话,立刻愣住,连说话都跟着有些结巴:“三、三嫂,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这小子一副惊呆的模样,楚星月哑然失笑;真没想到,她不过是随口乱猜,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想到这堂堂熙王居然会纡尊降贵的让自己钻狗洞,楚星月本是压抑的心情都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赵熙看出楚星月不愿意跟自己多谈她是怎么知道他是钻狗洞的事,也不追着她问,而是考虑到现状,道:“三嫂,眼下你又是受伤又是生病,我知道你很着急楚世子的事,可是你也要顾惜着自己,先好好地将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
楚星月轻轻的摇头,道:“突然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你要我怎么静下心来照料自己的身体?老七,实不相瞒,今日我急急将你找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想办法去见一面赵凌;他此时就在宫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凌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还不出现;我想好了,既然他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
听楚星月开口要求见三哥,赵熙的心头狠狠地跳了一下,看来还真被父皇猜对了,三嫂真的迫于尽快见到三哥;只可惜,他却不能将三哥的现状告诉她。
“三嫂,也许三哥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这才无法及时赶回来;你先不要去想那么多,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身体身体,老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呢?”
楚星月察觉到赵熙的一丝古怪,眼神怀疑的看向他:“你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应该知道此时我大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大哥本来就是蒙冤入狱,眼下在天牢里又在天牢里突然消失不见;我虽然被困在凌王府里,但是我也知道,‘逃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重的犯罪,这个时候,恐怕追捕我大哥的海捕文书已经从上面下发下来了吧。我父亲率领四十万黑甲军镇守青州、威慑北蒙,这些年来北蒙也算是被收拾老实了,楚家人不敢居功,但不敢言谈功劳,但也有苦劳吧;老七你告诉我,父皇他在这个时候出手对付我大哥,是为了什么?父皇又派御林军将我困在凌王府里,又是为了什么?我虽说是后宅妇人,但还没有愚蠢到揣摩不到一丁点的天子之心;大哥有危险,青州的靖北侯府有危险,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坐视不理?我是楚家的女儿,从我开始顶着这个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上就肩负着要保护家人的责任,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其中一人受到伤害,尤其是这个伤害,还是来自于我的身边之人。”
说到这里,楚星月的声音一顿,语气中带着悲伤:“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想要亲自去问一问赵凌,他为什么要在当初欺骗我,为什么就容不下那个人。”
第五百二十三章决定离开京城
楚星月的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她身为楚家的女儿,的确是有保护父兄的责任。
只是赵熙却是也不敢低估了自家三嫂,刚才她那番话中的几声提问,如重重的雷声,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胸口;他早该想到,如今的三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骗憨傻的她,她聪颖过人、心思细腻,就连洛晴都能猜到的事,她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不过既然如此,他要办的事可就要容易多了;多思的人向来多疑,多疑的人又向来多虑,只要他在三嫂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就算他不将有些话说的太明白,相信三嫂也会想到那一层,到时候,他也算是完成了父皇交代他去做的事。
不过,他倒是好奇,三哥究竟做了什么事会让三嫂如此念念不忘?三哥容不下的那个人究竟在三嫂的心里占据着什么位置,能让三嫂这般放不下。
忽然,赵熙在心里对楚星月最后一句话的疑问有了答案。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因三哥容不下而死的,那么三哥容不下他的唯一理由可能就在三嫂的身上;他很清楚三哥对三嫂的占有欲,在这种占有欲驱使下,三哥又怎么可能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三哥的这步棋走的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既然杀了那个人,又怎么可以让三嫂知道真相呢?以三嫂的性格,知道了真相后还不跟三哥闹起来?
赵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面看向楚星月,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言,道:“三嫂,我不瞒你,其实在来见你之前,我已经进了一趟宫。”
楚星月的眼神本还沉浸在回忆的痛楚之中,忽然听到赵熙这么说,立刻扭头看向他,同时水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放在被子中的手也下意识的收紧,隐约间,看着这样神色严肃的赵熙,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见到了赵凌?是不是?”
赵熙顺着楚星月的话,道:“三嫂,三哥的原话是让你安心待在王府里养伤,剩下的事情他会看着办。”
楚星月很清楚赵熙与赵凌之间的兄弟感情有多深,所以,对于赵熙的话,她深信不疑;可就是这深信不疑,让她此刻在听到这句话后,如遭雷击。
她的丈夫,她在京城里唯一的依仗,她在这个世上最留恋相信的那个男人,在知道她在府中发生的事情之后,并不亲自出面,而是让自己的弟弟随随便便的为她带来了这样一段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此时是什么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瞬间就滚进了黑色浓密的头发之中。
楚星月眨动着纤长的睫羽,水亮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看上去宛若水洗的葡萄,但却又沉沉一片,“这话,当真是他亲口告诉你?他也知道我受伤一事?”
赵熙再次勾了下头,在心里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歉意,嘴上却道:“没错,是三哥说的,三嫂,其实你可以不用将事情想的那么糟糕,楚世子固然犯下大错,可是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三哥他也并没有放弃,你只要安心静等便好。”
楚星月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笑的整双眼睛都亮了,亮的惊人的看向赵熙:“安心静等?赵熙,你可知道,就在数月之前,赵凌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让我相信他,让我安心的静静等着他的消息,他承诺我会将元枫带回来,承诺我会让他安全无虞;可是最后,你知道我等来了什么吗?我等到了元枫死在我面前的事实,等到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痛苦。在那一刻,我最痛恨的人不是杀死元枫的凶手,而是我自己。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随意的就相信他,如果当初我亲自出面来救他,或许整个结果都不一样了。但,元枫死了,没有如果,他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就像是命运对我最大的嘲讽,告诉我;楚星月,你看啊,这就是你轻易相信他人的后果,害死了这辈子对你最忠诚的朋友,你欠他的,下辈子都换不清。”
说到这里,楚星月的情绪激动起来,明明她是那么的伤心后悔,可是她在这个时候却是咧着嘴冲着赵熙大笑着说:“在我亲身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认为我还会轻易去相信他人吗?赵熙,你真觉得我楚星月是个傻的吗?看不出来昭和帝做了这么多的手脚,是冲着我、冲着靖北侯府去的?不,或许从一开始,他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动靖北侯府,因为这数年来,我父亲在大魏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人人都将他看成是保护大魏太平的英雄,在这个时候动这样一位英雄,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让昭和帝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和理由;他想要一并将我和靖北侯府一起解决了。”
“我早就应该想到,这帝王之心最是薄情寡义,在他需要你的时候,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可是一旦他不需要你了,你就是他眼里的一颗钉子,恨不能立刻就将其刓除,我这么说对不对?”
“其实,我是相信赵凌对我的感情的,毕竟他对我的喜欢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喜欢绝对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随便拿出来欺骗人的;可是,在家国天下面前,他就会变的冷酷无情,知道吗?我曾经领教过他的无情一面,当初他就在京城的安危之中和我之间抛弃了我,眼下再抛弃我一次,我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他是大魏的储君,是将来要坐上龙椅的人,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件事就要让我自己变的冷血冷心,不能轻易被感情左右了决定;在这方面,他向来都有极高的天赋,不是吗?”
三哥曾经抛弃过三嫂一回?这还是赵熙第一次听说过。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楚星月似乎渐渐冷静下来,虽然眼睛里还有泪,可是整个人都给人的感觉都跟刚才不一样了;她双眼放空的看着帐,也似乎在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寄希望于他人,我早该想到,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不会真正的背叛自己。”
赵熙心口猛地一惊,吃惊的看着这样的楚星月,赶紧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道:“三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做傻事。”
楚星月转动着黑色的眼珠,慢慢的看向赵熙,然后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依然美的倾国倾城,可却让赵熙觉得莫名的不安。
“放心吧,我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清醒地知道做什么。”
说着,楚星月就看向门外,继续对赵熙道:“老七,麻烦你走这一趟了,眼下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至于我想要托付你帮忙的那件事,也没那个必要了;如今我和靖北侯府成了昭和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跟我纠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麻烦你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再从什么地方回去吧;千万不要被御林军发现了,不然会对你不好。”
本来就在心里承受着各种的煎熬与责备,眼下听见楚星月这么说,赵熙觉得自己连个男人都不是;辜负了三哥,欺瞒了三嫂,将来就算是跟洛晴在一起,他这辈子都会承受良心上的谴责。
“三嫂,我没事,眼下情况特殊,要不还是让我在这里守着你吧;最起码有我在,这些御林军也不敢将你怎么样。”
楚星月哂笑一声:“放心,昭和帝只是命御林军困住我,又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杀了我,只要我父亲依然手握兵权,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对我客客气气;再说了,你三哥就算是再无情,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迫害了,他舍不得。”
听了楚星月这么说,赵熙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说再多,她也不会让自己留下来的。
考虑了一番,他就从圆凳上站起来,朝着楚星月行了个礼后,就安静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