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他周遭,依然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声音,来回答他那些恍似自言自语般的疑问。
但他仍然还是一脸平静,镇定自若的耐心等待着,脸上看不到任何异色。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清风拂过,雨丝斜摆。
蓦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在了鹳鹊楼顶的漫天雨幕里。
“非也非也,怎么可能会觉得累呢?老夫并不如此觉得!”
“不仅如此,老夫反倒是觉得,观一局好棋,非但是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能够使人从中学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就好比二公子一招瞒天过海,吃遍白龙城乃至整个苏辞王朝,将天下之士戏耍于股掌之间,就连老夫都自叹不如啊!”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南若苏脚下,鹳鹊楼九层的护栏旁,却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位两鬓斑白的沧桑老人,赫然也便是之前在鹳鹊楼顶出现过的那位老者。
他出现的很突兀,也很自然。
之前这里明明空无一物,下一刻老人便出现在了这里,他分明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但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直都在这里,未曾挪动过分毫一样。
老人衣衫褴褛、身形略显佝偻,双手自然而然负于背后。
脸上更是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就连半眯着的眼睛里,全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此刻的他,明明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慈眉善目的邻家老人。
但是,随着爽朗的声音,他佝偻的身形一点点逐渐挺拔,到最后却变得脊直如山。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漫天雨幕却始终近不得身分毫,别有一番高深莫测的味道。
南若苏依旧目不斜视,淡淡说道:“先生谬赞了,小子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如何能够入得了先生法眼?”
“小子就算侥幸骗得了部分人,又岂会迷惑得了先生慧眼呢?”
“更何况天下之大,像先生这般慧眼如炬之人多如牛毛,又何来的将天下之士戏耍于股掌之间一说?”
“况且,既然先生认为是一局好棋,不落子又何以入局呢?”
老人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二公子自谦了,若非二公子抬爱,又岂会有老夫的今日?”
“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前老夫并不相信,而今却又不得不信。”
“既然是二公子运筹帷幄,老夫又岂能随便落子,搅了二公子的雅兴?”
说到这里,老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啊,可笑世人愚钝,全都自以为二公子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纨绔。”
“他们又怎会明白,蛟龙卧浅滩,十年苦修行,一朝风云动,化龙步青云。”
暗道一句老狐狸,南若苏眯了眯眼,转头望向远处的苏辞腹地,嘴角隐隐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一脸平静的说道:“先生此言差矣,世间精于布局的谋士不知凡几,又岂是小子一介后生晚学所能并论?”
“远者暂且不论,就说先生吧,小子这点把戏,于先生而言,不过是班门弄斧的雕虫小技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更别提我们苏辞王朝甚善布局的那一位了,恐怕在他眼里,小子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话虽如此说,但是南若苏眼中的灼灼精芒却丝毫不减。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而下,非但没有让他显出半分狼狈,反倒是让他与这漫天的雨幕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为神秘与内敛了几分。
“是吗?”
老人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南若苏一眼,不可置否地说道:“苏辞王朝的那一位,的确精于谋略布局,而且甚是精明,堪称手眼通天毫不为过。”
“可是即便如此,在老夫看来,他倒也未必能够看的穿二公子这局酝酿已久的妙棋,不是吗?”
老人自然清楚南若苏口中的那一位指的是谁,但是在他看来,就算是那一位再精于算计,也未必能有身边这位少年的手段。
南若苏突然翻身而下,与老人站在了一起,似是突然来了兴趣,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问道:“哦?先生何以见得?”
老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南若苏会有此一问。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自然,只是原本满脸的笑意尽数消失不见。
转而深深看了南若苏一眼,一脸笃定的说道:“老夫自认识人颇有几分本领,却不曾想在二公子这里却看走了眼。”
“不过老夫并不失望,甚至倍觉欣慰,因为是二公子让老夫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同时也知晓了老夫自己的这门本领并未练到火候。”
南若苏哑然失笑,调侃道:“如此说来,先生是应该感谢小子才对?”
“该谢,也必须谢!”
老人似乎并未听出他话中揶揄,继续一本正经的道:“至于老夫之所以会看懂二公子这局棋,倒并不是老夫洞若玄机,只不过是二公子需要老夫看懂罢了。”
“这点自知之明,老夫还是有的,想来这一点,二公子并不会反驳吧?”
说完之后,老人浑浊的眸子骤然变得明亮无比,如同一汪清泉,凝视着南若苏的眼睛,想要把他看个通透。
南若苏咧嘴一笑,不可置否。
不过他并未搭言,而是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晶莹的雨幕里,他那一排洁白的牙齿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