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南若苏还是习惯称他为先生,也一直称他为先生,因为就连他父亲南玄机,都得尊称谢晋老人一声先生。
用南玄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达者为先”。
尽管在早些年的时候,年幼无知的南若苏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从小到大,父亲南玄机一直都是他心里最为敬重的人物,形同神祇。
连他那等惊艳人物都得尊谢晋老人一声先生,可想而知,眼前这个名不见传的老人,势必寸有所长。
这一次,南若苏并未受老人大礼,而是悄然向左横移了一步,巧妙避开了老人行礼方向。
而后风轻云淡的说道:“先生客气了,若苏只希望与先生相交于心,而非是交于情。”
“但愿先生也有如此想法,若苏自当甚欣。”
他之所以避开,是因为谢晋这一礼,他受不起。
如果终有一日,谢晋能够放下身后束缚,站在他的身侧,于情于理,他与谢晋之间的恩情也就两清了。
那个时候,谢晋是前辈,而他却成了晚辈。
南若苏之所以说想与谢晋相交于心而非情,是因为恩情固然宝贵,但却终有干涸的一日。
更何况,他并不想往后真有机会的话,谢晋是以一个受恩者的身份站在他身侧,一直将他当作恩人来看待。
“如此甚妙,二公子果真非同凡俗,行事作风亦然不拘一格。”
老人会心一笑,道:“既然二公子同样有如此意向,那老夫就厚着脸应下来了。”
“若果再作推辞的话,岂不是显得老夫太过矫揉造作?”
就他个人而言,谢晋对于南若苏的认同程度还是非常可观的,经过长期以往的观察,他发现南若苏是块难得的,可以雕琢的璞玉。
如果加以精心雕琢加工的话,将来绝对能够成为一块完美无瑕的琼璧。
尽管他目前尚且势单力薄,但是作为一名热血少年,他却懂得内敛锋芒。
如果他能够沉心静气,卧薪尝胆,过不了大几年时间,少年完全就可以一飞冲天。
可是目前,谢晋并不认为时机太过算成熟。
在白龙城生活了好几载时光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对这里的一切都懵懂不清的自己了。
他早已对脚下这座城池有了一个很深的认知,对于白龙城中的各种事物景致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其中更是包括了一些遗闻轶事。
好比如十年前,南玄机断腿事件背后的隐秘推手当中,隐约就有苏辞王朝内部之人的存在。
再好比如十多年前那个,苏辞王朝人尽皆知的“灼日噬龙”之象等等。
多少他都能了解一二。
南若苏浅浅一笑,道:“先生过谦了,您老的为人若苏多少还是有所了解。”
尽管谢晋与自己并非同营,亦菲同阵,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父亲南若苏的眼光。
略作沉思之后,谢晋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蹙眉说道:“二公子,有些话老夫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诉说。”
“今日刚好借此机会唠叨一二,还望二公子莫要怪责。”
南若苏看着老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脸平静的道:“先生不妨直言,若苏洗耳恭听。”
谢晋犹豫片刻,道:“常言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本来老夫作为局外之人,说这些话确有不当,但是老夫自认,并非是什么顽固不化的度量君子。”
“还是想提醒二公子一句,有些棋一旦落子,的确没有反悔的余地。”
“当然,这无关乎什么丈夫不丈夫的行为,只不过是压根没有那样的机会。”
“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输,一步错,万劫不复,还望二公子慎行。”
老人说完之后,目光灼灼的盯向南若苏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南若苏表现的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一样。
雨幕里,两人静立。
一老一少。
一人愁眉不展。
一人若无其事。
须臾之后,南若苏方才气定神闲的说了句:“多谢先生挂怀!”
除此之外,多无半点言语。
老人的意思,少年了然于胸,老人的顾虑,少年同样心知肚明。
但,那又如何?
脚步已出,何以为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