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南玄机有忍不住道:“既然你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当是一切以小心为上。”
“只不过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提前与爹商量一番?”
如果不是他刚刚发现了端倪的话,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被蒙在鼓里。
压根不需要去想,南玄机就能够猜到,这肯定是出自自己这个不务正业的儿子之手笔。
南若苏咧嘴一笑,道:“如果与爹商量了,那孩儿还能走出这第一步嘛?”
都言知子莫若父,知父又何尝不是莫若子呢?
这么多年来,自己父亲什么样的人,南若苏又岂会不知?若是当真与他商量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还能少的了?
因此,他权衡之后,当即快刀斩乱麻,来了一个先斩后奏,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还没开始奏呢,父亲已经洞悉了一切。
只能说,父亲终究是父亲,果然慧眼如炬。
但,那又如何?如今木已成舟,总不能重新倒回吧?大不了就被父亲臭骂一顿得了。
结果,令南若苏意外的是,父亲南玄机压根没有想要骂他的意思。
他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南若苏一眼,问道:“你真的去了石角城一趟?”
南若苏两手一摊,笑道:“自然是去过了,总得要有个由头嘛!”
“嗯!”
南玄机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如此看来,这件事你是不打算让雁行知道了?”
“要知道,他可是整整跟了爹三十年了。”
南若苏想了想,温声道:“目前暂且不需要让屠叔来操这份心,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该让他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让他知道的,毕竟屠叔身上的眼睛太多了。”
“更何况,他还的打理白龙城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已经够忙了。”
“不过孩儿猜想,以屠叔的聪明才智,肯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勘破其中蹊跷,也就意味着现在告不告诉他,都无伤大雅。”
对于屠雁行的忠诚程度,南若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毕竟他可是除了父母之外,自己最亲近之人,同样也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疼自己之人。
南玄机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道:“想来也是,就依你所言。”
南若苏顿时喜出望外,忙道:“谢谢爹!”
“别老想着贫嘴。”
南玄机没好气的说道:“一切当以自身安全为重。”
“孩儿知道了。”
南若苏自信说道:“放心吧爹,您是知道的,孩儿做事,向来都很有分寸。”
南玄机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句藏在心里的话,他并未说出来:“正是因为你做事向来都有分寸,我才会担心。”
毕竟,南若苏此次所谋之事,牵扯甚大,稍有不慎,兴许会落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双手轻轻敲打着身下轮椅的扶手,清脆的响声很有节奏,南玄机顿时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之间,南若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耐心站在父亲南玄机身后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南玄机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问道:“脸还疼吗?”
南若苏突然觉得鼻子一酸,险些掉出了眼泪,像个孩子一样幸福的回道:“不疼,早就不疼了。”
常言道打在孩儿身,疼在爹娘心,至少南玄机虽然含怒出手,下手比之以前做戏的时候,是重了一点,可是那点疼痛对于南若苏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因为他很清楚,父亲这些年来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与厚望,正因如此,南若苏才不愿意看到父亲对自己有所愧疚。
但是,南玄机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小声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以后爹再也不会打骂你了。”
“爹说的什么话。”
南若苏连忙笑着哄道:“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嘛!”
“你小子就是没个正形,俗语是这样用的嘛?”
南玄机瞬间被他逗笑了,“陪爹出去走走吧,你可是好久没有陪爹出去散散心了。”
“好嘞!”
南若苏连忙从背后推起父亲的轮椅,向外走去。
临走的时候,他手掌猛的一震棺柩一角的角柱,说了句:“今夜子时,孩儿想去鹳鹊楼见一见那个人。”
南玄机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顿了顿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月凉如水,城主府却灯火通明,只不过今夜的灯笼却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素白之色。
就连府门之上,也是挂上了一袭白布。
不光是城主府,今夜的白龙城,近乎全城灯火通明,素白灯笼高高挂。
南若苏推着南玄机出了正堂的时候,屠雁行依旧还守在庭院里。
见状,南玄机有些过意不去,温声对他说道:“雁行,这些日子又得劳你费神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辛苦老爷,今生能够跟着老爷,是雁行前世修来的福分。”
见到南玄机与南若苏二人相安无事,并不像是起过冲突的样子,屠雁行便放心下来。
聪明如他,自然也没有过多询问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废话。
之前他还以为,午间的时候,老爷发了那么大的火,很有可能会与二少爷产生一些隔阂,现在看来,完全是他自己多虑了。
不过想来也是,父子之间那有什么隔夜仇?这些年来二少爷又没少被老爷训斥,但那一次不还是一点什么事都没有?
“雁行啊,又劳你挂心了,这些年你跟着我,非但什么好处也没有捞着,倒是没少替wǒ • cāo心,难为你了。”
对于屠雁行,南玄机多少心中有些歉疚,这个跟随了自己三十载光阴的兄弟,这些年来没少为自己卖命出力,而自己却不曾为他做过太多有利之事。
甚至到头来,连他的终身大事都未能帮忙解决,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奔前走后,他何至于到现在还孑然一身?
“老爷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雁行分内之事。”
屠雁行真心笑道:“既然老爷与二少爷重归于好,那老奴就放心了,老奴先行告退。”
说实话,看到南玄机与南若苏并没有因为今日之事产生隔阂,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南玄机朝他摆了摆手,“去吧,早些休息。”
屠雁行离开后,南若苏推着父亲南玄机一路来到了府内后院。
城主府的后院有一片紫竹林,是南玄机初来白龙城的时候,携手自己的爱人慕含烟亲手种下的。
经过十多年的成长,如今早已生的挺拔茁壮。
夜空映照下的紫竹林,多了几分静谧安逸,偶尔有月光射下,点亮一片晶莹,或有轻风抚枝,压弯根根末梢,总是别有一番气象。
“你确定子时要去见他?”
紫竹林前,南玄机抚摸着自己初来时付出了很大一番手脚才种植成功的竹子,深锁着眉头问道。
南若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孩儿已经想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觉得没什么不可行。”
“你当知道,那是与虎谋皮。”
南玄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说实话他其实打心眼里抵触那个人,不光是因为他是异类,更是因为一旦这种事情如果曝光的话,恐会引起民众公愤。
所以他并不希望南若苏去冒这个险,但是他却知道,于南若苏而言,这无疑是另一种保障。
“孩儿自是清楚,因此这件事孩儿不希望父亲插手。”
南若苏的眸子里闪烁着另外一种光芒,道:“更何况,成与不成还是另一种说法,他也未必能够答应。”
南玄机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他一定会答应的,我了解他。”
“如此甚好,孩儿会提防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南若苏会心笑道:“毕竟这些年,孩儿也没少跟他打交道,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一点,爹无需担心。”
这一次,轮到南玄机无言以对了,他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父子二人似心有灵犀一般,谁也没有去提有关明天的葬礼问题,似乎这件令白龙城悲愤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