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阮嘉明焦躁不安,他使劲儿薅了把头发,恨死自己了,他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欢欢刚看过那么惨的一幕,精神状态肯定不好,他怎么还能放心让他一个人独处!
他看向身侧的程言,男人沉着脸,依旧风度翩翩,他扭头提议道:“我们一起合力,把门撞开?”
阮嘉明惊了一惊,怎么看起来温润的人,比自己还疯,可欢欢不开门,他当即点头:“好。”
救出欢欢要紧。
“咔嚓——”
紧闭的门被人打开,阮嘉明一进去就抱住门后那个人:“欢欢,你没事吧?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我在门外都快急死了!”
说着在他身上检查,看见没有伤口后,阮嘉明终于松了口气。顾千欢微微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旁的男人,声音沙哑:“程言,你怎么来了?”
程言蹙眉一瞬,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看着男生染血的衣服,对上他的眼,嗓音哑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屈起:“千欢,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一侧阮嘉明闻声呆滞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被家人娇宠惯了,细节处完全没有程言仔细,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欢欢还穿着脏衣服,那么多血氧化成暗红色的血痂,有些可怖。
他跟着出声。
顾千欢垂下眼帘,淡声道:“好。”
他没有任何感觉。
换上新衣服后,黑色T恤衬出青年冷白肌肤,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沉寂的眼睛则给人一种漠然感,连最粗线条的阮嘉明都感觉到了,他搓了搓胳膊:“欢欢,你别这样,我害怕。”
顾千欢艰难地翘起唇角,他失败了:“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阮嘉明还想再说什么,警察到了,他是报案人,自然要阐述原因,跟着警察叔叔做笔录,其他干警则观察屋子,确定案件。
顾千欢和程言在大厅另一侧,因为有阮嘉明在前,他们暂时被忽略,程言看着青年,眸光闪烁,他做出最轻松的姿态,指指肩膀,语调轻快:“千欢,我的肩膀借给你。”
顾千欢忽地抬眸,闪烁的瞳孔看着他,半晌,出声已经近乎哽咽:“老师死了……”
他近乎呢喃的默念这句话,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出来:“我不想哭,我忍不住,程言,老师他死了……”
他像是被悲伤冲垮了整个人,肩膀颤抖,程言试着伸出手,那些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如有千钧之重,从他心上人的眼里流下,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手背被灼烧,他缩了缩,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青年:“千欢,你不必有负担,老师他是自杀,你回国了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意向。”
顾千欢目光一滞,手指掐紧掌心,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小心身边的一切,老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所以他早就猜到了对吗?
只有自己,一直蒙在鼓里,他想做什么?他要做什么?再看程言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闭上眼,刹那间,脸上血色尽褪,惨白的脸惨白的唇,他的强烈反应被程言看在眼里,他心头一紧,忙倒来一杯温水:“千欢,你先喝点热水,我们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顾千欢突然出声,抛出一句南辕北辙的话:“程言,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程言眼神狐疑,他却惨然地笑了。
《楚门的世界》里,楚门生来活在被人的操纵下,他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最后发觉真相,所有人都是演员,多荒诞的剧情,只是娱乐大众的戏码,可现实生活里,它真的已经上演。
楚门划着小船,打开那扇通往真实世界的门,他呢?
他已经找到分辨的钥匙,再没有什么能遮住他的眼,他才知道,原来看破之后是更深的深渊,足以叫人万劫不复。
顾千欢忽地捏紧手掌,攥成拳头,语气变成了轻快的调子:“是啊,我应该打起精神来,老师要是看见刚才的我,肯定气得要从地下跳起来打我!”
程言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放下心,没注意到,自始至终,顾千欢端着杯子,杯子里的水,他一口没动。
*
顾风曜在警局待了六个小时,手铐在他腕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痕迹,然后,他被宣布释放了。
顾风曜眉头轻挑:“就这样?”
警员收起手铐,尴尬地躲开视线,声音不大:“抱歉,调查耽误了您的时间。”
也确实是他们搞错了,法医那边传来的消息,再结合局里其他人勘察案发现场的线索,郑中胥的死因,是自杀。
顾风曜活动关节,悠然道:“那我亏了,应该要点补偿的。”
警员:“???”
他正不明就里时,顾风曜忽然抬头,对上审问室右上角监控摄像头,语气淡淡:“我要见刘处长。”
警员愣在原地,刘处长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他沉思着,忽地,摄像头传来苍老的声音:“小李,带他来302吧。”
顾风曜如愿以偿,在这里见到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对方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现在已经双鬓半百。
刘处长和蔼一笑:“听说你想见我。”
顾风曜神色坦然,开门见山道:“天台没有监控,谁也没料到郑中胥会突然自杀,他是查找L基地的唯一线索人物,至少是明面上的,您难道不想知道他临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刘处长笑容不变,眸子射出精光,只是一瞬,他又回到方才悠闲饮茶的状态:“你说的很对,所以呢?”
顾风曜:“我告诉你他说了什么,交换是,我要审调顾千欢的保护令。”
刘处长:“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直执着另一件事,现在放弃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