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贾琏回来,听王熙凤转述老太太的话,眉头紧锁:“老太太想得好,只怕是不成。今儿你猜我瞧见谁了?除了两个表妹夫,我还瞧见八贝勒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格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甘于平庸。贾琮、贾兰若能考中科举自然是好,但如果没有荣国府作为根基,仅凭他们的名次,几辈子也爬不到荣国府这样的高度。
从龙之功,诱人如斯。
“他们还和八贝勒有联系?难怪你不叫我写信来,姑母也明里暗里不许我和京中联系,这关系扯上可就断不开了。”在外头走一遭,王熙凤也长了见识。
贾琏坐在椅子上,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房间:“等事情了了,尽快回江南去吧。”
晚春的风透过窗子吹进屋,吹得烛火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就像这大厦高楼,摇摇晃晃。
三日后,宁国府那边丧礼收尾,除了牌匾上挂着的白布,已经看不出府上刚举行过丧礼。
薛蟠在家休养了几天,皮外伤经过处理已经没有大碍,内伤只要他不说也没人知道。外出做生意不成,回来还要和婆娘干架,在家待不住便又重新开始找狐朋狗友饮酒作乐。
贾宝玉自然是其中一个,但出于意料,往常从不与他们往来的贾琮竟然也答应了邀请。
“琮兄弟,如今你也是过了科举考试的人,还出来与我们饮酒,大太太可能同意?”薛蟠带着几分戏谑,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科举入仕,也不知道科举是个什么流程,只管跟着调侃取乐。
贾琮将杯中酒喝下,摆手:“快别说了,大太太虽盼着我读书有成,可到底不是生母,哪有真心为我好的?不过是盼着我给她争口气,我也只好装出着急的样子来罢了。不信你们问宝二哥,他怎么不叫环哥儿出来,难道不是亲兄弟?”
“好好地喝酒,提他做什么?”贾宝玉皱皱眉。如今家里没有可以玩笑的姊妹,他对家里的兄弟们一点都不想多提。
薛蟠看看他们,哈哈大笑:“隔着肚皮的终归不亲近,今日咱们喝酒高兴不说这个,来,喝!”
“薛大哥请!”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回应,贾琮同样,但他将酒杯放到唇边的时候悄悄看着别人,见没人看向他这边,迅速将手中酒漏掉半杯。
等薛蟠喝完酒看见众人空荡荡的杯底,十分高兴:“没想到琮兄弟第一次跟我们出来就这么给面子,虽然年纪不大酒却能不少喝,来来来,今天不醉不归!”
这边热热闹闹不醉不归,另一边林苏邀请了柳湘莲,“偶遇”贾芸和醉金刚倪二。林苏与贾芸认识,四人打过招呼,就聚在贾芸家里。
酒过三巡,贾芸感慨万千,说当年全靠醉金刚倪二仗义相助,又说母亲病逝有小红仗义疏财等等,如此有情有义之事,引得柳湘莲十分敬佩。
“倪兄果然豪气,难怪看你们二人关系匪浅,小生敬佩,合该敬你们一杯。可惜未能得见你们口中的小红,如此情义女子,实在罕见。”
倪二大笑:“柳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这位小红姑娘如今可是贾兄的红颜知己,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哦?原来如此,是我唐突,自罚一杯。”
“哈哈哈,倪大哥说笑,柳兄弟不必介怀。”客套两句,贾芸忽然叹气。“说来是我没本事,这么些年也未能攒下几分家私,不知何时才能上门提亲。”
“哎呀,你不早说?”倪二把手伸进怀里就要掏钱。“这样的好姑娘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是一辈子的遗憾。这样,我先将银子借你,等你们将来有银子再还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倪兄快请收回去。我已经攒了些银子,只是需她父母那边答应,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那不还是银子的事?只要你拿出足够的聘礼,又有这番心意,他父母岂能不答应?你听我的,置办厚厚的聘礼送去。”
“多谢倪兄美意,我真的不能收。”
两个人推举拉扯,柳湘莲感慨:“倪兄有意相助,贾兄不肯拖累兄弟又不愿辜负佳人,在下实在敬佩,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柳兄,我敬你一杯。”
说上几件情深义重之事,四人很快就称兄道弟,不到片刻竟然催贾芸去定聘礼提亲。贾芸红着脸:“实不相瞒,我正有此打算。这回敬老爷过世,小红是回来了的,我便想趁此机会向她父母提亲,只是,只是……”
“哈哈哈,我明白,不过是近乡情更怯,事到临头紧张而已。”倪二一副过来人我都懂的样子哈哈大笑,拉着贾芸就走。“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既然赶上了我必定要促成,这杯媒人酒我喝定了。”
“带我一个!”柳湘莲不甘示弱,连带林苏拥着贾芸就出去。
贾芸与小红二人互有情意,若能促成,便是成人之美。几人说说笑笑就出去,走访布庄、首饰铺子、脂粉铺子等等,忙得热火朝天,乐此不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薛蟠醉醺醺拦着歌姬便要亲香,贾琮脸色微红眼睛半眯:“这女人,不好看。”
“啵!”薛蟠用力亲一口,一甩袖子。“你个雏哥儿懂什么好不好?”
贾琮脸更红了:“我是不懂,但我知道谁好看。住在我们家后巷子里那两个姐姐才是好看的呢,从小到大见过的外人里,没有比她们更好看的。”
“我不信!要说你们家里那几个姐姐好看我是见过的,但外头,再没有好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