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金銮殿前,朱见深会告诉姜烟,这位大人方才在朝堂上言之凿凿,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
说那位大人看似正义凛然,其实私底下有收受贿赂,后来被揭发了。
他记得这朝堂上的每个臣子,甚至能说出他们的许多私隐。
究其原因,是朱见深继位后,机缘巧合下成立西厂带来的结果。
“成祖当初设立东厂,原本是想要磨出一把刀,握在手中。只是,或许成祖也未曾想到,这把刀有一日会架在朱家皇帝的脖子上。”
朱见深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姜烟,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起身走下台阶。
干脆坐在台阶上,还示意姜烟也坐过来。
“有王振为例,那些宦官又怎么会停下对权利的渴望?谁都想要成为第二个王振。”
姜烟对此是赞同的。
有王振这样权势滔天的宦官在前,哪怕郕王摄政时期,将王振一族都被处死,王振党羽中的马顺更是在朝堂上被群臣打死。
可朱祁镇复位后,荒唐为王振祭奠招魂不说,还为他设立旌忠祠。
这简直是给了东厂的太监们一个立在前面的“好榜样”。
所以,在朱见深继位后,还会有太监勾结妖道李子龙,让李子龙出入内宫。
这么大的隐患,朱见深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西厂,应运而生。
“东厂是一把不听话的刀,锦衣卫与东厂之间关系微妙。他们既然不忠于我,不乖乖做一把帝王的刀。那我就自己磨一把!”
朱见深站起身,大步走出金銮殿。
姜烟坐在后面,看着他一如老朱家宽阔魁梧的背影,步步走得铿锵有力。
大概正是因为幼年见过了宫人的善变,朱见深其实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文弱。
相反,他极有血性。
对权利的掌握,也因为幼年的经历,不肯漏出分毫。
姜烟看着朱见深站在大殿外,身形单薄瘦弱的十几岁少年跪在他身前。
少年眉眼桀骜,面上还带着孩子稚气。
穿着最朴素的常服,领命出宫,成为皇帝的耳目。
少年以皇命,迅速扩张势力。
只短短几月,西厂的风头都将东厂和锦衣卫盖住。不仅如此,头一个成为西厂祭刀对象的,便是在前朝德高望重,曾为托孤重臣的杨荣大人的孙子和曾孙。
朱见深就这么看着。
看着自己培养出的一把刀,将原本不受他控制的朝堂水搅浑。
姜烟有的时候很不懂这些皇帝。
帝王心术,就像是天底下最难以揣测的心思。
不过五月,少年率领西厂四处抄没官员,引得朝堂官员震怒,但也的确查出了不少贪污受贿的案例。
“你不怕西厂也变成威胁自己的一把刀吗?”姜烟不解。
已经有东厂作为前车之鉴,朱见深就不怕自己玩脱了?
朱见深看了姜烟一眼,取出一支玉簪。
簪子一头是芙蓉花,水头极好,漂亮得像是一汪水凝成的芙蓉。
朱见深用一根手指托着玉簪。
玉簪左右两边轻轻晃动,但在他的动作下却逐渐趋于稳定。
哪边上,哪边下,都在他的掌控中。
“东厂根基深厚,又有先例。想要铲除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我就再培养出西厂,有了权势争夺,东厂的目光会放在西厂身上,没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而西厂的汪直,他是瑶族俘虏,毫无根基,只能依附于我。”
西厂牵制东厂和锦衣卫。
朱见深又在西厂被群臣攻讦的时候顺势撤除,一个月之后再复立西厂。
一个月的时间,汪直会想清楚自己拥有这些权利,倚靠的是谁。
在这次平衡中被舍弃的,是曾经也被朱见深重用的少保商辂。
“商辂是个好臣子。”朱见深道:“只是现在我需要的是耳目。水浑了,有些我看不清的东西才会浮上头来。”
姜烟看着朱见深在朝堂算不得是游刃有余,但他将自己所能做到的,已经做到极致。
尽管后世再怎么说他偏信汪直,可汪直除了在查案的时候无所顾忌之外,在军事上却是非常有天赋。
事实上,在成立西厂一年后,汪直活动更多的地方并不是在京师,而是在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