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与黎家交易,老老实实做只贵重花瓶,就能卸下人间疾苦,过上咸鱼般的日子,哪知第一天就碰上修罗场面。
无尽的委屈自心底一点一滴涌上来,微微酸了鼻头。
“先生……”贴身安保对他知之甚少,倍感压力,也只能柔声提示他回答问题。
黎雪阳手指搓着衣角,强行镇定,眼前的男人衣着低调,质地奢华,从领角到袖口毫无装饰,均是锋利扩朗的线条,手腕上是一只琥珀底“天文台”,全球不过五只。
这样的天之骄子,天神一般的男人,怎么可能与他二十年的贫民窟生活有交集?
黎雪阳撇开脸,细如蚊吟地辩解,“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季先生。”
低头的动作让发丝滑过耳廓,耳垂不大,皙白圆润,肉肉的,是颗罕见的“福气珠”。
季青临的眼神,绕着“福气珠”好久,在众人敛声屏息下,吐出个意味深长的“哦”,转身却吩咐开会,没做一丝留恋,大步走向会议厅。
休息室在茫然无措后,很快恢复成一室精英,各个人模狗样地跟过去。
乌远盯着季青临挺拔如松的背影,似乎察觉到,老板有种不同寻常的雀跃,见鬼了一样。
等人群都走远,黎雪阳才揪着胸口,闭眼长出一口气,太可怕了,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叫季青临的男人,好像一只大灰狼,脸上肯定有一张血盆大口。
不过,他的声音有一丢丢好听……
黎雪阳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愣了一秒,紧接着拼命摇头,不可以!再好听也是只狼!
“先生别怕,一会开会您只要坐在那里就可以了。”贴身安保见他面色古怪,以为被吓到,边哄边引着他往会议室去。
黎家的这位家主,长得好,脾气好,就是太过娇气,不过,他的娇气总是恰到好处,惹人怜爱,让你说不出一句重话,只想轻声慢气儿地哄着。
黎雪阳委屈又苦恼,细声问:“那他还会问我话吗?”
“这……应该、可能、也许不会吧?”贴身安保也难住,谁知道季家大魔头能干出啥事啊。
“唉~”黎雪阳扶着会议室门边,皱眉喃喃,“赚钱真的好难啊。”
会议室座次排列非常讲究,懂事对懂事,主席对主席,家主自然对家主。
黎雪阳全程不敢抬头,垂目数着桌子上的赛博蚂蚁,能清晰感觉到,大灰狼的视线,在他脑门儿上滑来滑去,就……害怕。
会议正式开始前,贴身安保将一杯喷香浓郁的热巧克力端到他面前,好像安慰受惊的小动物。
四周均是西装革履,桌上茶水清香淡然,天然矿泉水更是无色无味,晶莹剔透,突然而至的巧克力香甜,格格不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黎雪阳面前。
黎雪阳手足无措,两只手妄想盖住阵阵香气,又被蒸汽烫的缩成拳,举在杯边,泪眼汪汪,可怜可爱。
季青临一瞬不瞬盯着他,直到那两颗雪白莹润的“福气珠”,染上淡淡的粉色,对面的小东西,可能下一秒,眼泪珠儿就能掉进茶杯里。
“咳,开始吧。”他拉回张牙舞爪的思绪,也呵住那些好奇的眼神,从水深火热里捞起黎雪阳,坏心眼地抖抖水。
灯光暗下来,视频反射出的各种色彩,模糊掉环境,各种听不懂的术语、介绍连成一片,织成安全的网,吸引住视线。
黎雪阳深呼吸,终于找回点安全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捞过杯子,迅疾地抿一下热巧克力,这种场面能不能以后不叫他来啊?扣钱都可以。
根本不在乎会议的季青临,将他的一举一动收进眼里,思绪慢慢飘回那个闷热的夏日夜晚……
男孩子们三三两两,撅着屁股趴跪在空地上,全神贯注盯着滚动的弹珠。
弹珠是玻璃质地,在银白的路灯下闪着贼光,过关斩将,最终掉进黑黢黢的土坑里,引来一片野猴子般的欢呼。
季青临就在每个这样夜晚,靠着水泥电线杆,路灯下飞蛾在扑火,他在等着一颗“小珍珠”。
“小珍珠”从不参与男孩们的游戏,但他爱看,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白净漂亮,格格不入,却总是撑着膝盖,颇为认真地纵观全局。
乡下的夜很黑,星星很亮,路灯被飞虫缠绕出朦胧的光,男孩们野得像泥猴子,玻璃弹珠沾泥带灰,一切都像是朦胧的油画背景,突出的重点永远是“小珍珠”。
“小珍珠”是驯静的,同时带着点冷清,这种冷,不是冰不是雪,而是块软和的水晶,似乎你只要握住他,就能暖出不同的色彩。
季青临待在乡下的日子很短,没找到机会,现在,似乎一切变得更加有趣儿了呢。
黎雪阳吗?来日方长……
这次会议不过是个借口,车轱辘似的,重复完一些要点便结束了。
“先生,这份请柬需要您亲手递给季先生。”贴身安保接到指令面有难色。
黎雪阳更是一脸死定了的表情,喏喏问:“必、必须给吗?”
“是的。”贴身安保不忍心看他,闭眼把请柬塞过去。
此时,满屋高管还在例行寒暄,季青临已起身走到门前,再不给怕是一会要狂追电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黎雪阳轻咬下唇,掏出手机,打开电子银行,反复观看二十四块五毛五存款余额,和一百多万待还欠款的惨烈现实。
人生突然充满活力、勇气、激情与力量!
握拳!大灰狼,我来了!
乌远按部就班,与季青临保持一步距离,向电梯间走去。
感觉身后有人,越来越近,不想打招呼也没有停下的意图,他敏锐出手阻拦,对方突然低头矮身,像一尾灵活的小鱼,直接从手臂下钻过。
就在乌远惊讶,其他人懵逼的同时,黎雪阳低头,快准狠稳地攥住了季青临的袖子!
季青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