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K市总是燥热,即便在阴凉处,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浮动的热意。
行走的路人带着汗液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人群密集处,各种各样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人着恼烦闷。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盖过了大多数信息素的味道,定期清消的走廊、过道里,也常备有信息素清洁剂。
在户外行走的人们就没有那么幸福了。
有媒体曾做过一次Alpha、Omega采访,询问他们最喜欢与最讨厌的季节。
其中,夏季成为AO人群公认最不喜欢的季节——
他们的犁鼻器总能让他们在这个季节嗅到太多的信息素气味。
想象一下,有些人的信息素气味与植物相关,有些人的信息素气味和食品相关……在燥热的季节,体·液的泛滥让信息素外泄,分子杂糅在空气中无限传递,公开场合比海鲜市场的味道还要难闻,这确实很让人头疼。
Beta人群没有AO天生的性别优势,但他们自然也有许多AO享受不到的便利:不受发热期、易感期影响,天生理性,还不会因为嗅到难闻的信息素气味而头疼作呕。
每到夏季,宋沂都很羡慕爸妈、哥哥。
她十八岁以前腺体未分化,和所有Beta一样,在夏天坦然出行,无所畏惧那些她闻不到的气味。
而分化后,她的夏季就变得有点难熬。
从车窗流动进车内的浑浊信息素气味在她鼻腔前打转,她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找到车内放置的鼻腔喷剂,对着喷了几下。
她这才觉得舒适。
红绿灯等待时间长达180秒。
宋沂扬上车窗,她平静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
GPS定位地点在K市第一医院。
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她是匆忙从临海大学驱车,因为听到了通话时裴青勉语气中的慌张不安,她担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问询地点,在得知他人在医院时,宋沂的心也咯噔一下。
——医院。
他生病了吗?
宋沂能想到最糟糕的境地就是裴青勉生了病,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
他们给过对方体检单,彼此的生理健康状态都了解清楚。
但如果说有突发重疾……
宋沂的心脏保持着超过平时跳速,她面上的表情并不袒露出紧张,甚至于对放在一旁一直保持联络的通讯说话时候,语气依旧淡定。
“还有十分钟到,你今天吃饭了吗?”
“……”裴青勉的声音干巴巴的,他迟疑了一会,然后小声道:“没有。”
宋沂:“好,那么一会我带你去吃饭。”
“医院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馆,宋沉之前推荐我吃,我还没有去过。”
她的语气太过寻常,就像是夫妻俩在说着家常话,话题跳跃却温馨。
裴青勉甚至能察觉到宋沂说话时候,尾音总是微微上扬,显得很轻松。这极大地抚慰了他。
他应好。
十分钟后,宋沂顺利地在K市第一医院的停车场找到裴青勉。
宋沂从车上下来,轻轻敲了一下副驾驶的玻璃窗,就看到裴青勉慌手慌脚地摁开锁键。
车门解锁。
宋沂率先坐上副驾驶座,同时伸出手在他的额头抚了一下。
裴青勉被摸懵,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张口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体温有点低,你今天穿的不够。”他今天穿的是常服,宽松米白的短袖,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军队分派的抑制环老老实实扣在脖颈,在喉结以下稍低一点的位置。
锁骨露了半截,年轻男性训练得当的身材,露出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宋沂冷静地扫了一眼,又一眼。
紧接着,默不作声地看他,眼里盈了笑意。
裴青勉:“……”
他结结巴巴:“现在是夏天。”
难道要穿长袖才够吗?
他的节奏被宋沂打乱,此前想说的话都被这一刻的哭笑不得给掩埋,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宋老师你不也穿着短裙吗?”
宋沂托着脸,很轻地“哼”了声。
裴青勉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她现在在做坏事——还是超级光明正大的那种,他被抚过的额头,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像是有无形之手使劲、用力地将自己的气味蹭在他身上。
紧接着,他听到宋沂的一句话,心像是落进冰冷的池水——
“你身上属于我的味道变淡了。”
“真奇怪。”
裴青勉脸色变得苍白,他原本因为宋沂抚额动作而泛粉的面颊,此刻白得有点可怜。
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脖颈上的抑制环,后颈的腺体泛着微微的胀痛,他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抑制环的表面。
军用抑制环款式太过普通,倒是抑制信息素的散发效果很好,至少比市面上卖的要强上百分之三十。
他不知道宋沂能不能闻到他的信息素气味。
如果能嗅到,此刻他的腺体情绪一定非常糟糕。
宋沂确实感知到裴青勉的情绪瞬间低落,她托着下巴的手没有挪开,另一只手在他失神之时,悄悄地拢住他放在一边的,空闲的手。
十指交扣。
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温热。
“怎么了?”
裴青勉察觉到手被“俘获”,还被占有欲十足地缠绕着,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只有指尖有一点茧子。不像他,在军校里训练期间,手掌留有伤痕,摸起来非常粗糙。
裴青勉很用力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单手解下自己的抑制环。
车内的车窗早就扬上,解开抑制环的行为不算入“公开场合未佩戴抑制环”。
车里只有他们俩。
Alpha温和地看着他的举动,直到他将抑制环摘下,搁在一边,神情从“好奇”变为“茫然”。
她上身仰着,凑到裴青勉的后颈处,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肩窝处。他的身体长得每一处都契合她,下巴轻靠,触感柔和,短袖宽松,他的胸膛在轻微起伏,她能稍稍看到他掩藏在衣服之下的部分。
温热肌肤,细腻而暧昧的举动,而裴青勉此刻根本想不到宋沂这个动作背后有是在吃他豆腐的深意。
他只是做了动作,将自己的腺体展示给宋沂看。
裴青勉想,她一看到他的腺体,肯定就明白他身上有什么毛病了。
她的体温贴着他的肌肤,呼吸温柔而缱绻。
她小声而困惑地,犬科动物般非常用力地嗅。边嗅还边小声嘟囔,难得地露出点郁闷的样子。
“诶?”
“我的标记呢?”
接着,手被撒开了。
十指交扣的手掌被她毫无留恋地,撒开了。
裴青勉的心像是浸泡在酸梅汤里,他的情绪一下子酸涩起来,奶油味也变为了酸酸的——宋沂后来想,他这时的气味,特别像是酸奶油。
虽然酸酸的,但在她的食谱里,酸奶油也很好吃。
裴青勉的手指张动了一下,像是还在回味方才的亲密。
他眼前像是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没有落泪,只是情绪太过伤心,以至于视野都开始模糊。
手撒开的时候,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紧接着,宋沂直起身子,她语气闷闷地,锁定着看裴青勉的后颈处。
动作比划:
“我,我的腺体标记呢?”
继续比划。
“我——那么大的标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