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钟钰也同样不安。他低头背着书包小心翼翼的假装镇定,懦弱的祈祷着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那时还很小,刚刚升上初中得年纪。不明白自己只是相较其他男生爱美了一点,性格也比较安静,长得也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就被班里的坏蛋男生们抱团排挤,还编出了各种难听的绰号,大肆的在教室里故意喊他。
什么“假娘娘”、“小太监”……一开始只是班里无聊的男生乱叫,每次在他路过窗户的时候起哄着大笑。可后来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这么叫,慢慢演变成了一场大型校园暴力。
无人能帮他,老师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批评了那些人几句,父母更是忙着扯离婚官司对此漠不关心,钟钰彻底成了一座无人保护的孤岛。
梦里的祈祷并没有被人听到。那群小王八蛋凑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忽然坏笑着齐齐围了上来,推搡着把钟钰强行带进了卫生间。
在学校二楼狭□□仄的卫生间里。
反锁的房门,照不进阳光的窗户,男生们放肆的奸笑声,成了钟钰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他们终于从口头羞辱演变成武力。
还未成年的坏种们知道自己不会背负任何罪责,叫嚣着要扒掉他的裤子验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手机镜头下,钟钰求救无门只能哭着哀求。然而他的软弱挣扎在人渣们眼中,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甚至因此更兴奋了。因为挣扎的太厉害,钟钰被按在墙角边拳打脚踢,有人解开裤子淋了他一身的尿液,腥臭的味道刺激得他差点吐出来。
钟钰猛地惊醒。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浑身冒着冷汗,脑子完全无法正常思考。挣扎着拧开床头台灯,温暖的橘色灯光照亮了卧室,可钟钰仍然觉得自己眼前漆黑。
接着他又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手抖到无法自控翻找着熟悉的药物。可这时他才想起几个月前他擅自停药,家里已经没有治疗焦虑症的药片了。于是他只得又打开最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
打火机点燃烟头,钟钰两指熟练的夹住烟蒂放进嘴里,即使被呛得咳个不停也不想熄灭。他根本不会抽烟,但每当身体特别痛苦的时候总会强迫着来一根,这样能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梦到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梦里人渣们的长相他几乎都快不记得了,可那件事对他的人格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无人知道,他曾经历过长达一年的校园暴力。三观未完全成型的初中男生,看似年幼,其实某种意义上比大人恶毒几百倍。他们甚至不用正当理由,仅仅只是看不顺眼就可以将暴力加诸在他人身上,靠着抱团和恶心下流的嘲讽为乐,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也是在那时候起他才明白,如果不能在绝境中反击,永远不会有人去救他。
其实那天他的裤子没有真的被扒掉。因为他在被淋了满身尿后发疯了,冲上去死死咬住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耳朵,生生的将那不值钱的肉咬了下来,渐得满脸血。虽然为此背上了处分,可钟钰从那以后就变了个人。
没人救他,他就自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
一支烟的时间并不长,钟钰掀开被子习惯性的想把烟头按在大|腿上,疼痛刺激着身体,却同样能让他精神上得到快意。
可想起李盈对他自残行为的警告,钟钰最终没敢下手,把烟头熄灭后开了窗散味,他就独自一人靠在窗边抱膝看月亮,直到天亮。
想了很久是不是要重新开始吃药治疗,可生病痛苦,吃药更痛苦。他甚至宁可就这么病着,精神控制的药物副作用巨大,吃了药后他浑浑噩噩嗜睡呆滞,比得病还难受。
算了。反正天亮他就恢复正常了,出了这个门谁都看不出来他是个神经病。
一直等太阳升起钟钰才从窗前离开,简单活动了下被冷风冻僵的身体。现在是早上七点,他打着哈欠下楼,撒娇让冬姨帮忙倒杯黑咖啡提神。
“一大早不吃饭就喝咖啡?”钟珏早就在餐桌前等着了,嘱咐冬姨说:“不许给他倒,换热牛奶。”
钟钰没想到一向六点多就出门的大哥还没去上班,瞬间蔫下来,委委屈屈的抱着牛奶不敢说话。
“是不是又看手机到半夜?”钟珏显然对他的作息非常不满,“成天玩手机能学什么有用的,多看看书。”
钟钰小声的回道:“哦……”
忽然钟珏鼻子微动,敏锐的闻到了某种刺鼻的味道,凑近在钟钰身边闻了闻。
钟钰的皮都绷紧了。他忘记自家这位冷面大哥对烟草过敏,一点点的气味都能分辨出来,而他以为大哥早上不在家,甚至都没换睡衣就下楼。
完蛋!
下一刻,钟珏果然气得摔了筷子,吼道:“你还学会偷偷抽烟了!?”
钟钰慌忙摇头,小脸刷白:“没、没没有!”
敢承认就死定了,钟珏肯定会把他倒提着扔出去的。
冬姨看见钟钰那可怜样,连忙帮着打掩护:“说什么呢?我们小钰才不是那种孩子,他最多也就是好奇而已。”
“男孩子长大了谁没点好奇心,有必要这么严肃?”
钟珏打心里也觉得小钰肯定不会真的学坏,看着弟弟青白的小脸,不舍的凶他,可又不肯退让,只得瞪他说:“什么事都好奇!?这是你能好奇的事吗?”
“以后不许再抽烟,知道吗?”
“知道了,哥哥。”钟钰顺杆爬下下来,乖巧点头说:“我以后不敢了。”
钟珏见状也不好再说,心里却仍然有气。他觉得小钰那么乖,肯定不可能忽然想抽烟,那必定是身边有人带坏了他!
肯定是鹿岳那个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