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馨的耐心已被消耗干净,一把拎起茶几上装了水果的袋子塞进黎彦怀里,语气十分不善:“如果你不想三爷稍微有点好转的心情又坏下去,就听我的赶紧走。”
一楼除了他俩还有其他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客厅其他位置,表面上各看各的手机,实际上余光时不时地瞥向他俩,带着八卦和打量的意味。
黎彦狼狈地抱着袋子,一时竟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扔街上的感觉,旁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犹如刀片在刮一样。
他涨红着脸地和阮馨对视,张了下嘴想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一鼓作气走出庭院大门,余晖洒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在门外停下脚步,黎彦神情阴郁地转头看向身后树枝掩映间的别墅,二楼主卧的落地窗在别墅旁侧,歪一下头能看见夕阳映在玻璃上的斑驳光影。
黎思裴就在里面。
明明离他很近,可又离他很远。
他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两眼发酸发胀。
站在这里的一分钟里,他回忆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黎二出事前,黎思裴不仅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还是个镶了金的海归硕士,但黎思裴和他那对野心勃勃的父母不同,他比较平和,没有在事业上开疆扩土打造一个帝国的雄心,他出生在罗马的最中心,不管怎么兜圈子,都没有走出中心范围,后来黎二出事,他连圈子也懒得兜了。
复建是黎思裴唯一会做的事,剩下便是无所事事。
然而即便这样,黎思裴仍旧是a市上流圈子里大多数人想巴结却苦于没有门路巴结的对象,也仍旧是手握一半以上黎家产业、咳嗽一声都要让整个黎家抖上一抖的黎三爷。
因为黎思裴有裴玉这么一个传奇的母亲。
黎思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好好活着,裴玉就会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铺成黎思裴脚下的路。
没有裴玉,黎思裴什么都不是。
黎彦嘶了一声,冷不丁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猛吸口气,强迫自己挪开目光。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没办法,谁叫他妈姓李不姓裴呢?
花重金买的进口水果没舍得扔,放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了,坐车回a市的路上,黎彦再次尝试添加米昭的支付宝好友。
结果直接显示发送信息失败。
黎彦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支付宝也被米昭拉黑了。
本就布满乌云的脸瞬间阴沉得可怕,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吓得旁边驾驶位上的司机都表情紧绷地看了他好几眼。
黎彦无知无觉,一双被怒火填满的眼睛仿佛要把手机看出一个洞来。
过了半分钟,他把手机收起。
好。
分手就分手。
米昭,你可别后悔!
*
a市。
被颜料弄了满身的米昭刚结束完和黎思裴的尬聊,他举着手机躺在铺了报纸的次卧地板上,手指慢吞吞地划着屏幕。
黎思裴的微信名和微信头像都很简单,前者是他本人的名字,后者是一张国外的街道风景照,不知是不是黎思裴亲手拍的。
至于朋友圈——
那就更简单了。
点进去只有两条浅灰色的横线加上中间一个小点。
米昭感觉这个微信不像是黎思裴的生活号,倒像是用来接待顾客的工作号,还把所有添加方式都关了,显然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个号的存在。
没想到对方还挺专业。
放下手机闭眼休息了几分钟,米昭爬起来把最后一幅暑假作业装好,接着开始收拾现场。
明天一早要去学校报到,他得把行李全部重新整理一遍,出租房里的东西也得该遮的遮、该收的收,下次过来估计是很久以后了。
累了一天,晚上十点不到,米昭洗完澡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翌日醒来精神抖擞。
米昭点了个早餐外卖,慢条斯理地吃完,刚把剩下的餐盒用袋子装好,严青亭的电话掐着点打了进来。
两人约好在学校门口碰面,在乡下待了一个暑假的严青亭晒得跟个黑人似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米昭:“……”
严青亭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到米昭身边,在人来人往的门口给了米昭一个熊抱:“我的小昭,想死你了,你刚从日照山庄下来?”
米昭努力挣脱严青亭的魔爪,冷静地理了理衣服:“我从出租房那边过来的。”
“你回出租房了?”严青亭惊讶地说,“你不是准备把房子转租出去吗?怎么又回去住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米昭不打算瞒着严青亭,他三言两语地说了一下黎彦找去日照山庄的事。
严青亭听完,一张黑脸又诧异又愤怒,正要张嘴开骂,忽然听见身后轰的一声。
两人齐齐转头,和学校门口的其他人一起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辆极其骚包的亮绿色超跑沿着街道一路驶来,巨大的油门声轰得一条街都有回响。
在无数人的新奇目光下,跑车丝滑地停在了对面的舞蹈学院校门外面,a市舞蹈学院和a大面对面,只隔了两条三线道的马路。
米昭和严青亭就站在a大门口,能够很清楚地看见跑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穿得比花蝴蝶还引人注目的林秋祖。
林秋祖下车后没有急着离开,弯腰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和驾驶位上的人说话。
驾驶位的窗户开着,正朝米昭和严青亭的方向。
严青亭眼睛尖,立马认出了车上的人,顿时脸色一变,呵呵冷笑:“我说谁会开着一车绿出来呢,原来是黎彦那只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