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巨响。
新鲜的空气涌过来。
李龟龟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得救了。
他欣喜若狂的爬出来,却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哪里是炉子。
分明是棺材。
记忆涌上来,重新冲击大脑,回想起那双停留在脑海中的赤红双眼。
李龟龟迟缓的眨了下眼睛。
他忽然发觉,当时自己看到的那张脸……不就是自己经常会在镜子里看到的,他自己的脸吗?
当时抓住自己的脚,让他自己摔倒陷入所有噩梦的,不是其他人,分明就是他自己啊!
那是他自己的尸体,就埋在殡仪馆后面荒山的墓地里。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之前所有在记忆中模糊的画面,也逐渐从海面下浮现出来,开始清晰。
噩梦中祈行夜脚下的尸山中,倒着自己皮肉翻卷被斩断成两半的尸体,徒弟的脸青白灰败,就被祈行夜的长刀刺穿。
再向前。
是他给祈行夜打电话,告诉他“来杀我”。
他走在殡仪馆的走廊上,在黑暗中缓缓转身,睁大了眼睛看向突然从棺材中翻身坐起来的死尸。
那死尸的脸,也是他自己。
是他从焚尸炉中醒来,跨进了棺材中,从焚烧间推出来,送往停灵厅……
一切就像是录像带倒行播放,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后退去,声音和画面从后向前,被扭曲成无法理解的诡异画面。
最后,定格在了墓地中。
李龟龟看到,一行黑衣白花的送葬人肃穆着脸走进墓地,抱着骨灰盒,手捧遗像,向他走来。
为首的男人停下脚步,沉沉向他看来。
就是那一瞬间,黑暗化作实体,猛地向他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彻底将他吞噬。
蛇。
很多的蛇缠绕在一处。
它们翻滚,涌动,彼此纠缠打结,形成巨大的一团,头吞尾,大吃小,彼此厮杀吞噬。
李龟龟就在这团蛇的最中央。
他想要跑,却被蛇身越发收紧缠绕,逐渐窒息。
最后,只能眼睁睁落进巨蛇腹中。
那一刹那间,李龟龟因为缺氧而迟钝的大脑里,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fk——!!!
祈行夜你大爷的,你倒是来救我啊!
亲耳听到李龟龟转述的祈行夜:“…………”
他诚恳建议:“下次你只要描述对我的感激就行,不用把脏话也复述一遍。”
李龟龟断然拒绝:“不行!我这个人光明磊落,从不背后骂人。”
“不被你听到的脏话,怎么能叫骂人呢?我骂你,那你必须听到!”
祈行夜:“……谢谢,但也不必。”
“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来救我了。”
李龟龟叹了口气,惋惜道:“这下就不能骂你了。”白瞎他之前那么感情丰沛的脏话了。
被巨蟒吞噬入腹所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李龟龟此生所有承受过的疼痛,甚至一度让他产生了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死干脆的想法。
如果死亡会更轻松,那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李龟龟被绝望吞没。
他放弃了所有挣扎,任由自己逐渐向血海深处沉去,双眼无神向上看去,海的边缘,是一张张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的脸,一颗颗头颅镶嵌在血海深处,无神浑浊的眼球已经涣散。
李龟龟认出来,那些脸,全都是自己曾经在殡仪馆看到过的人。
那时,他担忧所有人的生死危机,为了能保护所有人而奔走拼命,试图让局面重新稳定,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说不定就能找到一线生机,哪怕死一部分人,也还能剩下其他人能够活着离开。
可,被指责,被质疑。
李龟龟心灰意冷,转而只专注于保护自己的徒弟。
后来,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包括自己其中一个徒弟。
却没想到,再次得到这些人的消息,竟然是在巨蟒腹中。
他们已经死亡。
而他也快了。
李龟龟苦笑,张开双臂向后仰去,任由冰冷的血水将自己包裹,意识逐渐向黑沉中下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抓住他,将他拽向旋涡深处,不可挣脱。
他是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船,将要在龙卷风中被绞碎,意识灰飞烟灭。
可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一道刀光从上至下劈斩而来,划破天地!
灿烂的光亮透了进来。
李龟龟震惊睁开眼。
却见祈行夜在血海之中,游向他。
所有试图靠近祈行夜的血蛇和死尸,全都被他斩落刀下。
他身处血海之中,可海水也无法靠近他。像猎物畏惧着猎人,绕行而过。在他身边,硬生生被撑开了一片真空地带,没有任何事物能近身于他。
从天而降。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霞光将我从海底救起。”
李龟龟深情告白:“祈老板,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这还不动心?有个人跨越世界舍弃生死来救你诶!他都快心动死了!
说着,他就冲过来死死抱住祈行夜腰身,感动得眼泪汪汪:“祈老板,我愿意!”
“我不愿意!滚呐——!”
祈行夜瞬间被惊得汗毛直立,疯狂试图推开李龟龟:“松手,松手!对不起我太优秀了你配不上我,我们不合适!”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说气话!”
李龟龟:“不然你怎么能舍身救我!你看外面哪对情侣做得到为对方付出生命!”
祈行夜:“我就可以!你只要欠我委托费不给,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追债!”
李龟龟大受打击:“我不信!”
祈行夜使出杀手锏:“真的,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谁?你不会要现编吧。”
“…………”
祈行夜:真聪明,被你猜对了。
但下一秒,他就诚恳:“钱。”
李龟龟:“………好,好有道理。”
他垂头丧气松开了手:“好吧,输给了钱,似乎也不冤枉。”
毕竟他自己第一喜欢的是活着,第二喜欢的也是钱。
李龟龟大受打击,到角落里缩成一小块焦炭。
祈行夜则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擦掉了额角不存在的汗,庆幸李龟龟松开了他。
毕竟任谁被一具焦尸表白,都不会太“感动”……敢动。
李龟龟自己尚且沉浸在错乱迷糊的思维中,对污染一无所知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常。
没有任何正常人,能被烧灼成一具焦尸还活着。
刚刚只是稍微的拥抱,李龟龟就在祈行夜衣衫上蹭了一片黑乎乎的焦碎粉末,像一只烤得过火碳化的羊。
祈行夜皱眉,在李龟龟看不到的地方,唇边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污染计数器被损坏,在污染集合体的最深处,他也暂且没有其他办法测定李龟龟的污染系数。
可……单看李龟龟现在的状态,早已经受过数起污染案,见过很多污染物的祈行夜,并不抱有天真轻松的幻想。
他的心脏沉沉向下,酸涩发疼。
半晌,他才滚了滚喉结,嘶哑出声:“李龟龟,走了。”
李龟龟转头,委委屈屈的从一团焦炭里露出一双红眼睛。
祈行夜已经面色如常,笑眯眯道:“走吧,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