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很冷。
新春时节,街面上行人车辆极少,较之平日里的车水马龙清冷了太多。
家家户户灯火明亮,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干净窗几后传来阵阵欢笑声。
但也有人披衣走出家门,已经开始准备工作。
“他爹,不吃了饺子再走吗?”
女人拿着饭盒追出来,担忧:“等到地方饺子都凉了,总吃凉饭,你胃该坏了。”
男人接过饭盒塞进破烂贴着胶布的棉衣里,嘿嘿一笑:“放心吧,凉不了。这次活儿给的多呢,过完年能给娃买新画笔。”
“咱家要出个大艺术家啦,别人家娃娃都有,咱们家的也得有。”
女人靠在楼门口,注视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街头破旧的小面包车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男人出现,立刻开门笑骂:“亮子!怎么的,过年家里做好菜了?出来这么晚,大家伙都为了等你吹冷风,今天的烟你请了!”
男人嘿嘿笑着跳上车:“行啊,那有啥的,今天的酒我也请了!大冷天的,喝了还能暖和暖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包,塞进为首人的的袖子里:“今天这活儿怎么这么急啊?说说,是要干什么的?”
那人手指碾了下手帕包厚度,笑着点头:“一样!能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背尸体呗,到地方就装,装完就走,让你干活你就干,什么都别问。”
亮子迟疑:“那怎么给这么多呢?”
比以往足足多了一倍,干的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活。他总觉得,这钱拿的不安心。
为首的人却毫不在乎,挥了挥手:“你管那么多呢?给你钱还不好吗,有钱人傻呗,你管他们。给你你就拿着。”
同车其他人纷纷点头。
有人笑着重重拍了拍亮子:“咱们亮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
亮子呵呵跟着笑了起来,不再多问。
面包车拉着这二十人人,很快就到了郊外偏僻工业园区。
因为节日,诺大的园区空荡荡不见人影,黑漆漆一片,就连路灯也没有。
一下车,亮子就有些迟疑。
“咋是这种地方?这地方哪能有尸体?”
亮子问:“以前不都是殡仪馆吗?”
为首的人不屑道:“没听说过吗,京郊殡仪馆前几天炉子炸了,整个殡仪馆都一起崩飞了上天,少了最大的这个,现在活儿可紧俏,你以为钱那么好挣啊,一天一千块凭什么给你?”
“亮子你要是再问有的没的,下次干活你就不用来了,磨磨唧唧老娘们儿似的。”
他跺了跺脚,从车里摸了两包红盒国烟,一溜烟小跑着向远处的三层小楼门前而去。
一道穿西装大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双手插兜静静看着来人靠近他。
为首的人笑起一脸褶子,点头哈腰把烟和鼓鼓囊囊信封递过去:“辛苦了辛苦了,这大冬天的。老板咱们这活儿位置在哪?来,先抽根烟。”
西装男人抬手平淡推拒:“不用。你们立刻下楼开始干活,货车等在后面,告诉你的人,不要乱问乱看,干完活就结账。”
那人眼前一亮,连连应是,转身向面包车走回来时连腰背都挺直不少,笑容不加掩饰。
西装男人将他们领进三层小楼。
外观看上去和工业园区其他楼栋没有差别的小楼,内里却别有洞天。
越过玻璃幕墙大厅后,严密的机械安保设施出现在众人眼前,合金大门沉重,西装男人验证过数道身份信息后才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长走廊,无数
红点沿着天花板边缘闪烁,捕捉到来人的动态监控迅速转头锁定一行人,一道道红线交织。
走廊内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惊扰。
这群平日里并不在意小细节的粗汉,也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不知道是在恐惧着惊扰什么。
进入走廊之后,一行人转过一道又一道弯,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全部一样没有变化的景色模糊了大脑对于方向感和路线的记忆,令本就没那么细心的人更加稀里糊涂,只能紧跟着最前面西装男人的脚步。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并没有上楼,而是在向下。
下电梯,出电梯,走,再上电梯,再向下,再走……
七拐八拐之后,西装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指着身后漆黑的金属门淡淡道:“死尸全都保存在冷冻库里,你们需要在半小时内装运走所有尸体,如果超时……”
他顿了下,冷酷道:“冷冻库坏了,有可能出问题,如果超时被锁在里面,不用指望我去救你们。”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打开了冷冻库大门:“现在开始计时,三十分钟——”
大门打开,冷雾扑出来,在走廊上弥漫,看不清周围环境。
一行人被说得头皮发麻,赶紧往里冲。
他们是搬尸工,日常工作就是帮医院和殡仪馆这些地方背死尸。别人不愿意干,觉得和死人打交道秽气。
不过他们不嫌弃。有钱呢,多的时候背一天就能给一千多块,比干什么活儿都来得快。
虽然背死尸的时候死尸的头就坠在肩膀上,在自己后背离自己很近,甚至经常会有种死尸仍旧在呼吸,那些凉气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的错觉,好像死尸复活的毛骨悚然。
但做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亮子也是这样过来的。
本来是在建筑工地干活,惹了人之后没活干,一怒之下干脆跑来背尸体,给揽活儿的塞了两条红壳烟几瓶酒,也就忍着恶心干到今天。
但今天的活儿,却很奇怪。
不是医院,也不是殡仪馆。
当他们进入冷冻库之前,本以为会和以往一样,看到的是摆在架子上已经装好的一具具装尸袋。
可直到他们进去之后才发现——不是。
是一望无际的透明玻璃罐子。
每一个玻璃罐子里都装满了水,下面连接着电缆,数不清的电线纠缠在一起,平缓交替着闪烁着红绿光点。
而那些罐子里,一个个装着的,全都是……人。
一排排,一列列,赤.裸.着身体的人漂浮在罐子的水里,无知无觉,皮肤惨白遍布青筋,有的身上还插.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管子,有的皮肤上全都是一道道切口。
很像亮子以前看到的钝刀杀猪,在皮肤上留下横七竖八的刀口,却就是没死成。
整个冷冻库的温度很低,规律而平缓的“滴滴”声像规律的呼吸,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压制不住的疑问和惊恐。
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超出过往经验,让很多人忐忑不安。
西装男人看出了他们的犹豫,淡淡道:“半小时搬完,每人在出口领五千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价格提高,刚刚还胆怯退缩的人立刻来了精神,撸着袖子上前,仰头看向数米高的玻璃罐子准备动手。
不过——“老板,这怎么拿出来啊?”
西装男人双手插兜,守在冷冻库外:“随你,砸开也行。”
听到自己可以随意发挥,不用担心弄坏了这些看不明白但瞅着特别高级特别贵的设备,不少人都放开了手脚准备干活。
有人心思活络,看出西装
男是不差钱的主,又见他加价如此爽快,立刻就想要再让西装男加一点。
半个小时就能挣五千块啊!那要是六千,七千……八千,那不得赶上以前一周的工资啊,今天也就值了!
但他刚张口准备说话,就被为首的人看出了意图,赶紧伸手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为首的人压低声音气声问。
那人笑容止都止不住,眼神闪烁:“哥啊,你看这些有钱人都这么傻,不拿白不拿嘛,让他再多掏点怎么了?”
“这些大老板家里不知道有多少钱,分我们点也没什么吧?哥你家那娃仔不是刚上大学吗,我可听人说了,大学可贵可贵的了,你不给娃仔攒点?”
为首的人被说得动摇,眼神犹豫。
但下一秒又坚定下来,搂住那人肩膀把他往旁边的罐子后面带,低声喝道:“有钱也得有命花啊!你知道这活儿是谁介绍来的吗?村头黑诊所的!那些人早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谁知道能和那帮人玩到一起的都是什么人?”
“我警告你啊,别打歪心思。”
为首的人说完一抬头,就见眼前人梗着脖子不服气,顿时气得一巴掌拍过去:“眼光太窄!又不是做一次性的生意。就这个价,能干干,不能干滚!”
“妈的,就说不能找这些小学都没读过的。”
他骂骂咧咧转身走了,抓紧时间去砸开旁边的玻璃罐子搬尸体。
没听说只有半个小时吗?这少说要有一百多具尸体,就他们二十人,紧赶慢赶都不一定来得及,哪有时间浪费?
很快,除了一开始想要加价的那人外,其他人见为首负责揽活儿的如此坚决,也都不想惹事,乖乖闭嘴开始搬尸体。
玻璃很厚,很硬,比平时家里的玻璃结实太多了,就是这些做惯了糙活儿的大汉使出全力拿斧头抡,也颇要废些时间才能砸开。
“哗啦——!”
罐子里的水争先恐后裹挟着玻璃碎茬奔涌出来,浇透了众人一身。
冷冻库的冷气一打,顿时冷得直哆嗦,脸色都青灰发暗了起来。
本来漂浮在水里的尸体失去了支撑,也软软的“吧嗒!”一声摔在了罐子底部,有的还顺着罐子滚了出来,砸在搬尸工脚边。
众人顾不上别的,赶紧弯腰背起尸体往外走。
为了抢时间,他们背后背一具尸体,怀里再抱一个,这样一次就能运出去两具,大大缩短了需要的时间。
但泡过水的尸体浑身湿漉漉的,像菜市场的注水猪肉,压秤。
亮子刚背起一具,就没忍住猛呼吸两口气,颤巍巍觉得自己腰伤又开始疼了。
旁边人赶忙搭了把手:“亮子,没事吧?”
他勉强笑了下:“没事,就是比想象的沉,一时没用对力气。不用管我,你先走。”
尸体沉甸甸的压在肩膀上。
每走出一步,亮子都觉得身上扛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一座山。
尸体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也顺着肩膀滑进了亮子的衣服里,紧贴着他热乎乎的皮肤,冷得他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顺着皮肤一颗颗冒出来。
他僵了僵,又在旁边人的催促下重新迈开脚步,咬紧牙关吃力往前走。
一步,一晃。
尸体湿冷的头颅也一下下撞击在他脖子上,恍惚像是尸体还活着。
亮子甚至还觉得,对方在呼吸。
气流就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状若无意开玩笑般和旁边人说起自己的诡异感受。
旁人笑了:“怎么可能?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那么玄乎还复活的。”
“别多想了亮子,你家闺女不是想学那个什么叫油画?不是说那颜
料可贵了,好几百比油都贵吗?等你拿了钱,就能给你闺女买了,大过年的,累点就累点吧,闺女能过个好年就成。”
另一人也背着尸体,好心道:“亮子,别想太多,我也觉得背上这哥们儿活了,但其实就是风,懂吧?你不瞎想,什么事都没有。”
一想起家里闺女渴望说起班上其他人的画板时亮晶晶的眼睛,亮子顿时又有了力气,颠了颠背上的尸体,爽快应了一声,连走路都快了不少。
虽然他仍旧觉得尸体在呼吸,甚至在抱住他,和尸体接触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像被蜜蜂蜇伤……
但他安慰自己,就是打湿了衣服之后被风一吹,加上心理作祟产生的假象罢了。
时间很紧,搬运的路程又太长,七拐八拐的走廊带来的难度不小。
这让众人更加沉默又焦急,都在争分夺秒的搬运尸体出去。
只除了最开始嚷着要加价的那人。
加价不成,还被骂了一顿,他心里不服气脸上又挂不住,就把目光转移到了身边的罐子上。
他不认得这些大罐子,但他认为这些东西虽然自己不认识,既然是有钱人的东西,那一定也很值钱,拿出去说不定还能在废品收购站换一笔。
他把主意打在了罐子上,别人都在忙碌干活时,他则躲在角落的罐子后面遮掩身形,借着冷冻库内白雾缭绕加上人多又乱没人注意到他,偷偷摸摸去摸索着研究罐子。
有人嘟囔问为首的人:“黑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为首的人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抬头一看,心里已经明白个不离十。
他冷哼一声:“先不管他,咱们干咱们的。”
活儿干不完,拿不到钱都是次要的,就怕这些穿西装打领带的是在哪里混的。
他一家老老少少等着吃饭用钱,可没想赌命。
黑子发现罐子底部有个卡扣似乎可以打开,他连忙放下自己拆下的铜线金线,趴下去研究卡扣,却怎么都打不开,急得他更加心痒难耐一身汗。
好半天,终于——“咔!”
卡扣弹开,里面的东西应声被机械装置推出来。
一点粉红色莹莹光亮,即便冷雾也掩盖不了它的辉光。
黑子瞬间屏息,愣了几秒之后,赶忙擦了擦手,颤抖着去拿。
那是一颗菱形玻璃体,像宝石一般的多棱切割使得它在微光下,仍旧折射着漂亮的光泽。
而粉红色的那点光亮,被小心放在玻璃体最中央,层层闭锁。
这样外形如此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透亮玻璃,只是为了保护里面的那点粉色——那它得多值钱啊!
黑子顿时一阵兴奋。
他不认识这东西,但也囵囤将它归类为自己不认识的某种宝石,反正是有钱人的值钱玩意儿。
“黑子!干什么呢,还不赶快过来!”
尸体搬得差不多,黑子也藏不住了。
他颤抖着赶紧把这东西揣进口袋里,连忙应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尿急,找个地方撒泡尿,看你大惊小怪的。”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
就在他身后的玻璃罐子里,起起伏伏的尸体,猛地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泡在水里的眼珠透过玻璃从高处死死盯着他的后背。
无声无息的阴冷。
黑子抖了抖,疑惑嘟囔:“是不是又冷了?”
亮子无奈:“赶紧搬完赶紧走吧,我媳妇儿给我带的饺子都要凉了。”
半小时,不长,但搬了上百具尸体后,众人都像是打了场硬仗般疲惫,都站在货车旁边哎呦哎呦捶着腰背。
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为了做给雇主看的。
所有尸体都被从地下奇怪的冷冻库搬到地面上的货车,白布一裹,就扔进了货车上早就准备的箱子里。
货车司机带着鸭舌帽口罩,阴影遮去整张脸,沉默不语。
就算众人有意和货车司机说说话聊天拉近关系,货车司机也没有回应,坐在驾驶位上,像个假人。
“装什么装。”
有人嘟囔着,不屑:“咋的,有个大车就了不起了?妈的,最讨厌这种shǎ • bī。”
为首的人瞪了他一眼:“少说几句。”
货车司机不像是他们这些临时雇来干活的,身上马甲有标志,和货车上那些箱子喷涂的图案一模一样,更像是这小楼和工业园区冷冰冰的风格,似乎是西装男人的同事。
既然是雇主的人,那本来就和他们这些临时干脏活粗活的不一样。
他们是来赚钱的,没必要得罪人——钱还没给呢,万一不发了呢?
为首的人到处揽活儿,什么样吃拿卡要的小鬼儿都见过,不愿意多得罪人,尤其是这种根本没必要的牢骚。
喝止了身边人闲言碎语的抱怨后,他们就在货车旁边等着西装男人出来。
运送最后一具尸体出来时,西装男人冰冷叮嘱他们,出去之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在外面等着,他检查完冷库就上来发钱。
其他人也乐得不下去。
——那诡异的冷库不仅比冬天的郊外还要冷,并且在里面待着,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
有人猜测抱怨,肯定是这些有钱人爱好奇怪,说不定在里面装了不少摄像头。
黑子被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嘛,你不要瞎说,怪吓人的。”
旁人打趣:“黑子刚才是不是在下面撒尿了?咋个,怕人看到你?”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一时缓和了些。
西装男人很快上了来。
他出现在视野中时,为首的人松了口气,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老板,这都搬完了,您点一点……”
“不用。”
西装男人将二十个信封递给为首之人:“拿好钱,离开。任何人问起今天——”
为首之人一激灵,点头哈腰:“大过年的,我们肯定在家吃饭呢,压根儿没来过这里。您放心,我脑子不好,什么东西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肯定不给您添麻烦。”
西装男人点点头,淡淡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为首之人稍微过一遍那些信封,就知道重量厚度都对的上,于是也笑着带众人转身向面包车走。
钱到手,心就踏实了。
所有人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等面包车消失在夜幕下,黑漆漆的工业园区重新恢复了安静。
货车驾驶位上的司机低头,看向地面上的西装男人:“都在这里了?”
男人点点头:“放心,整个冷库都搬过来了。剩下的,稍后我来处理。”
“研究员呢?”
“处理了。”
“电脑和纸质资料?”
“已经销毁。”
“实验室?”
“你带着这些“盖亚”离开后,我来处理。”
男人双手插兜,淡淡道:“放心,陆先生亲自交待的事情,我知道要紧程度。”
司机点点头,从车窗外收回脑袋:“那我就这么回报陆先生了。”
“刚刚那些搬尸工?”
男人侧眸,瞥了眼面包车离开的方向:“大过年的,死人不吉利,不宜杀生。”
司机嗤笑一声:“你们这些shā • rén鬼,还挺有原则?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你
去向陆先生汇报,我也有自己的老板。”
货车启动,很快消失。
男人收回目光,重新定定看向身后的三层小楼,良久,他转身,向远处走去。
“砰……轰——!”
巨大的火球在他身后炸开,火焰升腾,吞噬一切,照亮天际。
“爸爸!你听见了吗?外面邻居家小哥哥已经在放鞭炮啦。”
电话里,小女孩声音失落:“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也想出去放鞭炮。”
亮子满脸都是笑容,堆起一层层褶子,是长时间暴晒后的粗糙黝黑,却掩饰不住幸福:“诶!爸爸知道,爸爸马上就到家了,肯定领着你放鞭炮。邻居家小哥哥有的,你也有。”
面包车摇摇晃晃,嘎吱嘎吱作响,缝隙向里呼呼漏着风,吹得人几乎冻成了冰棍。
但亮子脸上的笑容还是感染了其他人,大家都纷纷掏出手机,给家人发消息。
家人也发来视频,看春节夜晚的烟花炮竹,家里厨房等着下锅的白胖饺子,还有没舍得吃完的肉菜。
又冷又累,看着家里的温暖,面包车里忍不住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咕噜噜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