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今天出门时,林不之还听到守卫队在谈论“祈老板”,言语之间,关系亲密如多年至交。
指挥官虽然立于权力姐姐,但也并非随心所欲。一意孤行只会迎来质疑,失去信服力,动摇根基。
林不之可以无视一切直接下令针对祈行夜,可他很清楚,那会将他也拖进泥潭,摆上天平。
——调查局所有人,就是祈行夜对抗风险的“人质”。
当朋友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已经化量为质,成为了实质性的力量。
林不之笑着摇摇头:“没想到……我是被祈行夜算计了吗?”
秦伟伟得意洋洋,高兴得咧开嘴巴合都合不拢:“那可是我学生。”
能看见林不之吃瘪,他就舒坦了。
“最开始,他告诉我接了个大活儿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是你们调查局。”
秦伟伟感叹:“要不然,我说什么都会阻止。”
他忽然也理解了父母们的想法。
不求富贵权势,只愿吾儿愚且鲁……不过,这对祈行夜而言,是不可能的奢望。
那孩子,是注定要走这一条路的。
林不之却肃穆了神情,抬眸问他:“你说,不是你抢来了祈行夜,是祈行夜抓住了你。”
“那调查局……会不会,并非是调查局邀请了祈行夜,而是,祈行夜……找到了调查局。”
林不之喃喃:“怎么可能……”
秦伟伟眼神怜悯,像在看一个被坏人盯上的倒霉蛋。
“以我对祈行夜的了解,嗯。”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估计你要倒霉了。”
秦伟伟幸灾乐祸:“听过来人一句劝,千万别被祈行夜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不然他会把你印成名片,到处背锅。”
林不之默默回想。
嗯,这句话好像已经提醒晚了。以祈行夜对局长小组的熟悉程度,很难说他已经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他无奈摇摇头:“幸好,调查局是祈行夜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不论是因为你,还是祈行夜本身的危险性,抑或是其他原因……我我很高兴,不必与祈行夜为敌。”
“不过。”
林不之晃了晃手机示意,道:“刚刚接到的消息,祈行夜在云省密林失去联系。你有什么头绪吗?”
秦伟伟眨了眨眼,无辜:“不知道,和我无关。”
林不之挑眉:“伟伟,论起对西南密林十万大山的了解,恐怕就算是南方分局的地域研究专家,都不及你。”
“你的学生在西南出了事,你还能坐在这里平心静气的与我闲谈。”
他笑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是巧合吗?”
就算秦伟伟现在看起来,像是被学生气得脾气暴躁的普通系主任,会耍赖,会扯皮,是个没有威胁的普通人。
但没有人比林不之更清楚,这位昔日搭档……曾经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干练果决,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没有完不成的,十年一剑,也是为取敌人首级而磨。
而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即便是现在。
“你让祈行夜,去找什么?”
林不之唇边笑容消退,淡淡问:“或者,我们换一个问法——你都知道些什么?在调查局的情报之外。”
秦伟伟耷拉着眉眼,瘫坐在石墩上,整个人都陷在松软臃肿的棉服里,像公园普通退休大爷。
——耳背,听不见。你说啥?
林不之:“……装傻也没用,伟伟。”
但秦伟伟的反应,向他证明了一件事:祈行夜前往云省,确实与秦伟伟有关,在污染事件发生之前,秦伟伟就已经预先知道了这起事件甚至是具体缘由。
他所知道的,是调查局尚未掌握的。
独属于秦伟伟的情报网络。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你可以信任我,相信我会解决——无论是怎样的事件。”
林不之摇摇头:“何必真让孩子们去送死。”
“如果祈行夜真的在西南密林出了事,伟伟,你告诉我,你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重情重义的另一个坏处,就是失去的人,也会在生命中持续产生影响,稍微回想便是疼痛,却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林不之蹙眉:“你我少年搭档,你很清楚,我不会愿意见你陷入那种境地。”
“我不清楚。”
秦伟伟耷拉着眼睛,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如果你觉得有谁能杀得了祈行夜,那我只能说,祸害遗千年,你死他还在。”
林不之:“……又咒我死。”
“你这人,本来就挺该死的,反正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
秦伟伟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站起身,跺跺脚:“困了,回家睡觉。”
林不之也随着站起身:“祈行夜的事,你不打算管了?”
秦伟伟奇怪打量了他两眼:“难道是我家孽障自己一个人去的吗?以我对你的了解,怎么就不相信呢?”
“像你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比曹操还多疑的人,会放任一个半路进入调查局,背景不祥的人,独自出门吗?”
秦伟伟:“就算我不管我那祸害,你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能被放置在祈行夜身边的,绝不会是寻常路人甲。
即便是为了防止连带伤害,林不之也一定会进行救援,不会放任祈行夜和调查局的人出事。
林不之定定看着秦伟伟,良久,轻笑着抬手示意:“走吧,很晚了,你该回家睡觉了,伟伟。”
秦伟伟刚刚的得意戛然而止,警惕看向他:“你在打什么算盘?”
林不之眨眨眼:“看你衰老得太快,一定是常常熬夜的缘故,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你会那么好心?”
“不,主要是担心你再继续中年发福衰老下去,下一次见面,我要不认得你了。”
“……滚!就知道你嘴里不会有好话。”
秦伟伟嫌弃的挥挥手,赶苍蝇一般想要让林不之赶紧滚出自己的视野。
但走了两步他就发现,怎么还有个影子跟着自己?
他回头,就撞进了林不之波光粼粼满是笑意的眼眸,别扭得赶紧转过头去,恼羞成怒。
“你跟着我干什么?”
“天黑,路滑,送你回家。”
“不用!滚!”
周围状若无意跟进的便衣守卫们听得胆颤心惊,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对调查局局长说话,就连京城方面也不会指着局长骂。
但今晚,这位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的民俗学教授,却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世界观都被刷新再刷新。
更恐怖的是,局长不仅不恼,还在笑。
守卫战战兢兢在无线电频道中问:[这位是什么人?咱们局长有把柄在他手
里吗?]
不然怎么能容忍的?
守卫:[?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这位有大来头?呃,局长夫人?]
但没听说过局长结婚啊,不一直都是单身?调查局外勤很少有结婚的。
频道内:[…………]
这傻子,是不是忘了局长能听到频道里的对话了?
而夜半的公园,本应该安宁微凉的环境中,却有怒骂声和笑声打破了宁静。
秦伟伟走在前面,林不之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无能狂怒,却任由如何斥骂也没有发怒或是离开,只时不时调侃几句,火上浇油,气得秦伟伟想要打人。
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