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细雨初歇,郑端止枯站于窗侧,指尖扣着掌心肉烙下深深的印痕,脸上从来挂着的温润笑意成了一片清寂,长长的眼睫盖下,眼底萧瑟的冷意片片裹住全身。
他的金丝鸟不见了。
手指僵硬,清俊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他抬起眼,目光死死望着那烛香暖榻,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怎么会不见呢……
他一步步走过去,眸中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倒退,慢慢退成一幕幕影像,一点点将他要牢牢抓住的人影更深刻的烙印在脑海里。
“你回来了。”她眼中露出欣喜,自榻上而起,朝他走来。
郑端止眼角露出一点笑,伸手要抱住她,“我回来了。”
指尖触过去,碎影消散,眼前归于一片空茫。
郑端止脚步滞住,嘴角翻涌的苦涩让他生平头一回尝到了比皮肉之痛还要更难受的滋味。
她怎么就走了呢,她胆子那样小,她连路都认不全,怎么就走了呢。
脸上血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尽,郑端止颤着手指摸向她最爱的那块黑玉,她说这东西怪滑的,还温温的,好摸。
很简单的两个字,初听时引得他笑了下,哪有人用这样粗糙的两个字形容玉器的呢,也就她,也只有她……
深深扣紧这巴掌大的暖黑玉,眼睫扇了下,他低眸盖住眼中越来越重的痛楚,这块极珍贵的,他送她的,她说她最喜欢的,她没有带走。
指尖紧扣着黑玉,酸麻尖利的痛楚潮水似的传来,他却好像没感觉到一样。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疾步之声,他僵硬的身形总算有了些动静,眸中的滞涩恢复一抹清明,抬眼无波无澜的扫过去。
被世子盯着的陈元等人身形顿僵,脑袋几乎低到地上,深深叩拜下去,喉咙发涩的说:“属下等人无能,未能寻到夫人踪迹。”
这已经是他们找人的第十六天了,但他们能使的手段都使了,能盘问的人也都盘问了,甚至还派了几批人手出京去寻,可这些所有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丢下去连个响都没有……
那位他们以为软和脾性好的外宅夫人,就这么一走没了影。
陈元满心发苦,她怎么就走了呢,世子爷待她还不够好么,从她进了这竺苑,除了初时那几日用得东西寻常了些,之后宅院里所有东西都按照国公府的规格来,不说现在落魄了的信平侯府,就是曾经尚未被发落的信平侯府,也供不出这个用度来,就算能供,也不可能全都紧着她来。
偏偏这样被世子看得这么重的人,竟然不识好歹的走了……
他家世子多好的人啊,清贵绝伦,端方玉立,多少女子巴不得做他的后院人,可世子就没收过,只留了她在身边。
连前阵子老夫人的寿宴都带了她过去,甚至连周家那边都妥协的默许她跟在世子身边,她怎还不知足,怎就有那天大的胆子敢跑呢!
陈元心里有丝不满,抬头刚想劝世子要不放下算了,可嘴皮子才动了下,旁边丫鬟们的惊呼声顿时让他满腔的话噎回去,他抬头看过去,正看见世子脸上毫无血色的一头往下栽。
陈元面上大震,连忙急猛的冲过去,扶住要倒地的世子,同时着急的高吼:“快,快去请大夫来!”
他后怕的不行,心里也再不敢想什么要让世子放下的话,这副模样,世子哪里是能放得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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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端止满心空荡,胸腔闷着一股滞涩让他无处发泄,这股闷堵让他浑身难受,他紧抿着唇,昏迷中牢牢抓着那块暖黑玉,仿佛这样便能好受些一样。
陈元看得心焦,脚步来回着急的踱着,正想冲出去抓人问问大夫可请过来了,他听到床榻上的低语:“桉桉,我难受……”
声音含混,陈元听不大清楚,但这不妨碍他高兴,世子醒了?他急忙转头回到榻边,高兴的喊:“世子!”
接连喊了好几遍,见世子没有反应,那点高兴顿时烟消云散,脸上凝出一片忧色,陈元急得嘴上快冒燎泡,世子这是更严重了?
他急忙往下吩咐人再去催大夫。
郑端止只觉耳边聒噪的很,他嫌他们烦,这些人堵在这干什么,挡着他的桉桉近前来了。
皱眉正要斥过去,他反应过来,虞桉走了,他以为永远会待在他身边的人,逃了。
手心蓦然掐紧,巨大的慌乱涌上心头,他瞬时睁开了眼。
陈元催促的话刚落,就见世子睁开眼,心里一喜,正要说一句您醒了,眼中刚醒的世子目光陡然变冷,凝着他的神色是满目不悦。
他略微发懵,不明白世子为什么突然就不悦了,犹疑着想要不他先自行请罪,就见世子眉头皱起,厌烦似的挥了挥手,斥他下去。
陈元将请罪的话咽回肚子:“是,属下遵命。”
退着身子正要往后挪,倏然又听床榻上传来声音:“等等。”
陈元:??
他疑惑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