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只遇着道边小栈停了一次,之后就一直在路上赶着。
虞桉被马车晃得晕晕乎乎,有些想睡觉,她半阖着眼,眼皮不受控制的耷拉,迷迷糊糊不知走了多久,马车一个急停,她身子被甩得往前抛,她刹时睁开眼睛,眼中懵然还未退,就听到外面想起重重的马儿嘶鸣声,随即是车夫哀嚎求饶的声音。
“大爷饶命!”
这一声之后是身体重重跌在地上的动静,显然车夫被人一把拽下了马,摔在了地上。
虞桉吓得脸色煞白,指尖捏着包袱的手不住发抖。
她心慌意乱的想着法子,想着该怎么才能逃脱这样的困境,不等她慌乱中理出个头绪,车厢门被人大力踹开,露出一张粗犷糟乱的脸。
来人将她从头扫到尾,凶恶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凉,腿上更是止不住的发软。
“还是个娘们。”他嘿嘿一笑,蒲扇似的大手不由分说拽过来,拽得虞桉一个踉跄。
虞桉头皮发麻,一下就被他拽了过去,从车辕上跌到地上,膝盖被重重磕了一下,疼得她身子发颤,踉跄之下一时起也起不来。
她强忍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正想求饶请这些人放她一马,旁边有人重斥过来:“武和,收起你的臭毛病!”
他们这次只是要给刘家车行一个教训,他们上次敢动他们的人,这回就要做好被加倍报复的准备。
武和不情不愿收回手,不过目光还是牢牢盯着虞桉,横着刀疤的脸肉重重抖动,朝虞桉恶声开口:“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虞桉颈后冷汗遍布,闻言不敢与他们讨价还价,怕慢了一步惹恼了他们,一股脑将身上的银子全交了过去。
那人掂了掂重量,嘀咕:“还怪有钱的。”
“行了,你走吧,这是我们和刘家车行的恩怨,这些钱就赔给我们上回的客人,你走吧。”
虞桉如临大赦,哪里管他们话里的真假,匆匆裹好一边的包袱就赶紧跑,膝盖上的刺痛浓重,她却一点也没心思去顾,只一门心思往前跑。
本就歪斜了的帷帽在她剧烈的跑动下变得颤颤巍巍,她胡乱按着一角,忍着疼痛迈起步子。
不知跑了多久,肺腑被稀薄的空气挤压的生疼,腿脚越来越软,眼中的视线也变得歪扭模糊,倏然,帷帽上的纱帐被什么扯挂住,她被绊得一个踉跄,一下跌坐在地。
膝上很疼,脚也疼,眼中早已盈起的泪水瞬时砸了下来,一下一下砸湿地面。
虞桉吸吸鼻子,胡乱抹一把眼角,起身去扯被灌木丛枝条挂住的帷帽,她知道这会儿手得轻一些,不然这纱帐怕是要被扯破,但眼中被泪水糊住的视线太模糊,手上也控制不住发抖,最后扯下来时,到底不小心扯花了,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
虞桉没心思去管,看了眼就胡乱往头上戴,继续往前走。
边走手指还在忍不住发颤,她还在怕,怕刚刚就那样死了。
汹涌的泪意要再次布满眼眶,虞桉赶紧抹一抹,她得再走快些,别叫那些人后悔追上了。
她憋着泪小跑,膝上的痛楚在跑动的动作中加重,脸色渐渐发白,到后面实在疼得厉害,每踩一步都带着小腿发颤,似有针尖扎在膝上一样……
虞桉眉目疼得发皱,后来实在是忍不了,她咬着牙在道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含泪去抓膝上的棉布衣裳,指尖轻轻揪了揪,一扯就带动那种衣服粘连皮肉的痛,眼里的泪顿时滚落出来。
一定是流血了,不然怎么疼得这样厉害呢。
小小的抽噎声从喉咙里呜咽而出,她憋了憋,眼泪无声滚落。
耳边车马的声音滚过,她抬头看过去,只看见匆匆离去飞起的扬尘。
她看着那辆马车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前面一望无际的路,嘴角发苦,若是没人愿意搭把手帮她,只怕她今夜就要露宿郊野了。
擦掉眼泪,虞桉收拾好包袱继续往前走。
这回,她分了些注意留意道上的马车,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去求助,但又怕最后招惹的是另一匹豺狼,几经犹疑,她从日头偏西走到夕阳将落,仍然下不去决定,眼看着天边已经被橘红映满,她心里焦急起来,她不敢在荒郊野岭过夜,爹和她说过的,夜里最易有野兽和恶人出没。
面上变得慌急,忍不住往身后的路再扫过去,从半个时辰前,路过的马车就变得明显少了。
她舔舔变得干涩的嘴角,心想,只要再碰见……她就上去问问。
脑袋正放空,突然听到背后有些动静,她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只是这时她身上早已疲累不堪,她拼了命要跑的动作,在身后那人眼里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在那已经盯了她小一盏茶时间了,他嘿嘿笑了笑,搓搓干瘦乌黑的手指,一个猛跑几步就追上她,一下子扯住她手臂,看着她惊慌失色的一张脸,他变得兴奋,眼白激动的好像要凸出眼眶一样,多漂亮的美人啊,他要有媳妇了。
“走走走,跟我回去。”干瘦的手指如枯柴一样死死拽着虞桉手臂,虞桉被他身上的污脏气味惹得想要呕吐,她怕得腿脚发软,她不能被他拽走,她使劲浑身力气要挣脱,同时高呼救命。
男人被她挣扎的动作惹怒,他最恨别人嫌弃他,怒目瞪过来,黑乎乎的一张脸凶恶难掩,他一把拽了她头上的破帷帽,露出一口黄牙,正要恶声出口,一阵马蹄疾驰声靠近,听声音,人不少。
男人脸色一沉,心知不好,急忙就要拽着虞桉入灌木丛,虞桉哪里能如他的意,就算剩半条命,也得抓住这仅剩的生机,她死死挣扎着,高声呼喊。
跟在崔樾身边的人耳力都极好,自然听到了这一声声不停呼喊的女声,他们下意识去看王爷。
崔樾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捏着缰绳的大手还是轻微的顿了下。
他眼睫轻抬了抬,一双好看的黑眸乌沉深幽,立体深邃的轮廓似刀锋般刚毅,野性难驯。
他只是随意的扫了眼,随风轻飘飘吐出三个字:“去看看。”
侍卫们还来不及应是,前面崔樾的身影已经与他们拉开一大段距离,疾驰的风声刮过,一行人急忙催马跟上。
待到近前,几人拉住马,纷纷看向主子,等待吩咐。
崔樾睨向眼看着就要被男子狼狈拖入灌木丛中的女子,与她惶然无措的泪眼对上。
他在看着她,乌沉的眼里并没什么波动,只是出手狠了些,在虞桉一声救命尚还堵在喉咙眼时,他一跨一落,直接一拳挥过去,重重锤在恶徒的脸上。
震颤的爆发力在一瞬间激起劲风,虞桉清楚听到身边的人只是一声痛楚的闷哼,便一下子砸到地上,闷然惊起一地烟尘。
虞桉懵了会儿,心脏砰砰急跳,她力竭的软倒在地,一汪眼泪含上眼眶,在她一声沙哑的谢谢中悄悄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