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群人里格外显眼,今日给虞桉留下的印象也格外深。拳风劲力爆发的破风声仿佛还尤在耳边,在他乌沉的一双眼下让人下意识要屏息。
“醒了。”他停了和身边人说话的动作,缓缓抬起下颌,看向她这边,和她说话。
下颌角的线条在光影下明灭不定,更显他轮廓立体深邃。气势凌厉,但不算迫人,至少此时在虞桉眼里,是他慢条斯理动作下的一种随和,与郑端止截然不同的气质,便也让她稍稍放心。
这是救了她的那人。
她摸摸有些发凉的指尖,点头,顺便致谢,“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顿了会儿,想到膝上的伤,又认真加了一句,“还有大夫。”
她身上现在分文没有,是没有钱请大夫的。
想到这,又觉得窘迫起来,她好像麻烦他太多了,她不喜欢这样,可现在的处境下她没办法不这样。
心里羞窘更甚,这让她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崔樾看出她的困窘,听她说完,他走过来,“不是什么大事。”
虞桉没因为他这句就变得心安理得,不过忧虑与困窘稍稍减轻了些。她感激的笑了笑,还想着再说些什么,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咕噜咕噜的叫声,她脸色变僵,耳根迅速涨红。
崔樾笑了笑,倒是他疏忽了。
“你睡得有些久,是该饿了。驿站厨下还有肉汤,你将就着吃碗面条?”
吴铁眼睛瞪了瞪,面条还叫将就啊,他最喜欢呼噜噜吃面条了!
虞桉也不敢认为这是将就,有吃的就不错了,连忙点头,说:“有什么我吃什么。”
崔樾看着她因为点头额前乱颤的发丝,凌乱垂于脸侧,最后贴在她腮边一抹污脏边,她的狼狈依旧,不过脸色要好了些。
他笑了下,“那就吃面条。”
不用他特地再吩咐一句,季鄯已经知道王爷的意思,他应道:“小的去叫厨下做。”
剩余的人也跟着识趣的往下退,只留几个人守在月亮门外,护卫安全。
庭院里没了其他人,崔樾朝院子角落的井边走过去。
虞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他径直走到了水井边,背对着她的身形颀长优越,宽肩窄腰,修长而有劲力,轻轻随手一提,就单手拎起木桶。
他拽紧上面的粗绳,往井里一甩,一晃一拉,再提上来桶里已经有了大半桶的冷水。
就是……她有些不解,他要干嘛?
眼梢疑惑才露出一丝,她看到他单手搭在井上的辘轳木架上,朝她这边点了下下巴,说:“过来,把脸洗洗。”
虞桉愣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他为什么会说要她把脸洗洗,她下意识用手揩一揩脸,伸到眼下看时,果然看见那上面蹭了一点脏。
指尖僵硬的曲伸了下,她压下心里升腾起的不自在,朝他这边走来。
崔樾将木桶放到她脚边。
虞桉小声道了句谢,弯腰掬水洗脸,她很习惯这样粗糙的洗脸方式,农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夏天时更是直接在溪水里掬一捧水就洗了,沁冷冰凉,很舒爽很自在。
接连几捧水,她的脸彻底打湿,也彻底干净。
脸上水珠不断,眼睫上也覆着湿气,她不断用手背抹着滴到下颌的水珠,酥融柔荑,复腻颈间,半湿不湿的景象让崔樾笑了笑,他手指有节奏的敲了下木架,眼底深沉,声线里多了丝慵懒:“还要不要水?”
虞桉继续用手背抹着脸,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
崔樾嗯了声,将桶随手一提扔在一边,虞桉看了看被他随手放置的木桶,放得还挺准,正好落在石台上,没有沾着泥土。
恍神间,听到月亮门那边有大嗓门传来:“面条好了,可以吃了!”
吴铁粗厚的手掌端着面碗,大嗓门的嚷嚷。
碗里的香气不断传来,不是什么顶好的面条,但吴铁还是有些馋,没办法,他就喜欢吃面啊!
吞咽一下口水,他不怕烫的稳稳端着碗。
等虞桉手伸过来,他倒是还知道她细皮嫩肉的,估计这烫烫的碗底她受不住,所以他没给她,而是说:“碗底烫,你在哪吃,我给你放过去。”
虞桉连忙指一下石桌。
吴铁大步过去,将面碗稳稳放到桌上。
放稳,他忍不住往王爷那看过去,搓搓手掌,嘿笑着说:“少爷,厨子做多了,厨下还多了好几碗面。”
崔樾瞥向他。
吴铁继续搓手掌,知道王爷定是看穿了他这点小心思,嘴角弯成干巴巴的弧度。
没办法,他好几天没吃过面条了,他馋啊,刚刚一个没忍住,和厨子说话的嗓门大了些,那厨子就老老实实多做了许多。
看他这副馋样,崔樾低嗤了下,没计较他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你们分了吧。”
吴铁背脊一个挺直,咧着嘴角嗓门都洪亮了许多。
他扭身就往厨房跑去,美滋滋的抱起一个大碗就秃噜起面条来。
胡鞍瞧瞧他的肚子,怎么就跟无底洞一样呢,刚刚那两大碗的米饭是进了狗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