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们班上,还有另外两个也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也在往周嘉也那边看。有人跟他认识,过去跟他搭话。
他一边活动着手脚做准备运动,一边侧头回答着什么,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我看见下一个体测项目开始的时候,那个女生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然后我开始听见班上的女生在小声打听那个人是谁。
有人认识,说是哪个班的某某某,初中的时候就跟周嘉也一个学校的,听说还是同班,关系挺好的,她生日的时候请客吃饭唱K,周嘉也去了,还送了礼物。
我站在其中,默不作声的看着天际昏沉,今天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不算特别热的天气。
偶尔云层稀薄,才会透出一点阳光。
那些运动项目对他来说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对比起旁边其他男生挣扎费劲的表情,这就像是他的一场个人秀,游刃有余。
到了跑步,他遥遥领先,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并且随着后面大家愈发疲惫,他拉开的距离越大。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喊着周嘉也的名字。
他迎着满场的欢呼喝彩,满身热烈的奔向终点,他像天生的主角,活在所有人的注视里。
男生的体测结束,老师说他们可以去自由活动了,他被其他男生勾肩搭背带走,嚷着好久没有一起打球了,也就只有体育课能逮到他。
他众星捧月的离开,而我对即将开始的体测犯愁。
整个过程非常煎熬痛苦,我沉默规矩按照老师的要求做完了前面的项目,到了八百米跑步,才是最让我犯怵的重头戏。
我和张楠楠还有蒋柠站在一起,随着一声令下,从起跑线开始了我长达八百米的煎熬,每次跑完这八百米,都像是浑身脱了一层水,肺都要呕出来,痛苦的感觉记忆犹新。
起初张楠楠和蒋柠还在后面陪着我一起慢慢跑,但是跑到第二圈的时候,老师说再不快点成绩就可能不及格。
我不想拖累她们,就让她们不用陪我。
对我来说,跑完就已经是胜利,但是对她们来说不是,我不想这样欠她们这么大的人情。
于是这段漫长的噩梦,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遥遥被甩在末尾。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极度痛苦的感觉,让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负荷过重的老旧机器,随时会在某一刻无法承重时崩塌。
我看了半节体育课的天空,看阴天遮住了太阳的云,不想让自己和那些在看周嘉也的人一样,试图用这样的不一样来证明我没有那么在意。
可是他拥抱着风跑向终点的那一刻耀眼,迎面的风吹开他已经略有些长的额发,满面的意气风发。
就算云遮住了太阳,还是会有光从云层倾泻。就算我不想看他,余光里还是会看他。
大部分人都已经跑到了终点,结束了体测,三三两两解散去自由活动了。
只有体育老师还站在终点等我,张楠楠和蒋柠也在。
我庆幸这样痛苦丢脸的时刻没有多少人能够看见。
距离还是离我很远很远,我的腿脚酸软如坠千斤,跑步的速度甚至比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走路还慢。
老师也已经收起了笔和本子,我看着那段让我绝望的距离,我想着,要不就放弃吧,反正就算跑到终点也已经超时了,反正都是不及格,为什么还要承受最后这段距离的痛苦。
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如佝偻,大口大口的呼吸,如同将死之人拼命的汲取氧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周嘉也的声音。
“继续跑啊林薏,别停下,到了终点再休息。”
我以为是我累到出现幻觉,他早就跟其他男生一起去打篮球了。
汗水淌进眼睛,我模糊的揉着眼,身体已经仿佛不是我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机械如同失去知觉。
我听见身边一声叹气。
然后我的胳膊被人拉了过去,我迟钝缓慢转头。
昏沉的阴天,只有时而从云层缝隙泄露的几缕光线,已经几乎散场的空旷跑道,本该在篮球场打篮球的周嘉也却出现在我的身边,那几缕光线在他的发梢间纠缠,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拽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小步往前跑。
我的身体已经疲惫累到麻木,只剩本能地被他拉着继续向前,视线却不由一直望着他。
他跑得速度很慢很慢,除了跑的动作,完全看不出这是跑步,我想到他一马当先跑向终点时的意气风发。
大概这是他这辈子最慢的一次跑步吧。
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他转头对我笑,“刚刚短跑冲刺是多少秒?”
我的大脑已经快要停止运转,如果不是周嘉也带着我跑,我早就已经原地倒下。
我也是真的不记得,反正不算是什么好的成绩,我心里有数。
他看我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也没指望我回答,只是那笑更灿烂了,“想不想来个刺激的?”
我只是迟钝望着他,慢半拍刚反应过来他的这个笑容可能不怀好意,他已经握紧我的胳膊,“林薏,准备好了,出发——”
我几乎整个人被他带着冲到了终点。
我仰头就躺下,像个等待做心肺复苏的重症病人,操场上四下空旷无声。
张楠楠和蒋柠扑过来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