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观看。
她不用再抱有期待,更不用再回头了。
迅速收好失态,季烟笑了笑:“今晚打扰了,我先回去。”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走出没两步,被他从身后握住手腕。
她转身看着他:“放手。”
他很冷静地跟她分析:“很晚了,你在这边住,明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叫车。”
“不安全。”
“不安全吗?”她朝他微笑,“我让我朋友来接我。”
他愣住,因为她眼里的果决。
尽管刚刚哭过,眼眶还泛着红,但目光却异常坚定,一丝讨还的余地都没有。
趁他怔愣间,季烟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
王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种突如其来的心慌,梗在胸口,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好似这一次就是真的离别,他要想以后还能见到她,此刻就该义无反顾地去追她,可脚下却如千斤沉重,将他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她刚才的问题,他的答案其实很明晰,但也足够残忍,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他从来没想过和什么人组建一个家庭,包括她。
尽管他对她很有好感,甚至,介于喜欢和爱之间,但这依旧不能动摇他的原则。
她说得对,她要的,他给不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垂下双肩,头一回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在重重地压着他。
没一会,季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是她以前留在这边的衣服。
她一边穿上大衣,一边面无表情地跟他说:“我的东西刚刚看过了,都是些旧东西,带回去也没什么价值。我还是那句话,你就直接扔了吧,你我都很忙,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面了,就不要留着这些东西了,没什么意思,还特别碍眼。”
她突然变了个人。
习惯了她以前对他的依赖,王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边季烟已经在穿鞋了。
他猛然回过神,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头发看了一会,说:“那先把头发吹干了再走。”
她冷冷拒绝:“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
他被一噎,接下来的声音也没了淡定:“我有话和你说。”
季烟穿好鞋,闻言,站起来看着他:“想说什么,说你想看看我?如果是这一句就不用废话了。”
王隽突然不习惯这样的她,唇瓣翕动,好一会,他终于说出心底里的话,“季烟,我对你有好感。”
“我知道,”她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我一直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愿意不明不白地和你睡了两年。但是我更知道,你对我的好感远不及让你甘愿和我结婚。”
听到后面这句话,王隽瞳孔紧缩,一下子怔在原地:“那晚你……”
看着这样的他,季烟很是想笑,她确实也笑了,甚至点点头颇为大方地说:“你的猜测没有错,那晚很不巧的,我听到了你的电话,你放心,我不是故意偷听,纯属意外,谁让你家的露台和书房是离得那么近。”
难怪那晚他接完电话出来,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和他说分手。
过去种种,竟是有迹可循,而且如此清晰,如此直白。
并且,如此简单。
不过是他的原因,季烟才要跟他分手。
王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说:“所以你并没有要定下来的人?”
?
季烟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合着他竟然没有被戳穿面目的尴尬,而是重点放在她有无待定对象。
季烟被气笑了,她说:“你放心,我要找多的是,后面一大把等着我挑。”
这话并非她自恋,她私底下确实收到很多表白,只是她心里有他,无意再去关心别人。
她不像他,明知不可能,却还给人希望,纯属钓着。
这一刻,她又是他熟悉的鲜活明朗,自信大方。
王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他头一次无言以对,而不是习惯的沉默。
发泄完,季烟拿起手机打字,抽空看了看他,问:“还有要说的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如以前的冷漠疏离,希冀他能说什么好话,实在是异想天开。
季烟走到门口,握住门柄,开门前,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你今晚住在这,你不愿和我共处一室,不想看到我,那换我走。”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来到她身旁,说:“可以吗?”
语调竟是有几分恳求的。
真令人意外。
可季烟对他再清楚不过,她告诉自己不能落入他的陷阱,他一向是会算计的。
她略侧过脸,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视了许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滞。
最后,她决意打破这份安静,微抬起下巴,不急不徐地说:“王隽,不是我可不可以,而是你可不可以。你扪心自问,你可以吗?”
他眉间骤紧,目光沉沉的。像是在说不可以。
走到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讲的了,季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喜欢一个人是奔着和这个人有以后去的。既然你要的和我要的不一样,我们的目的不同,以后就不需要再往来了。我想,你做决定比我更干脆果断,我也是,我不可能一直停在那里,你想见就见,你想走就走。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随即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你王隽是很好,但我季烟也不差,你可以一直自私,却不能要我一直无私,这纯属白日做梦。”
话落,她打开门,再没有一点留恋地离开他的住处。
电梯要从1楼升上来,季烟心急,按了好几下,却是无济于事,那个数字还是不紧不慢地递增,并没有因为她的焦急就有所变化,就像屋子里的那个人。
任她再怎么急切,他还是无动于衷。
他在乎她,却又不在乎她。
眼眶禁不住湿润,季烟数次仰头要把它们憋回去。
这还是小时候母亲教她的。有次她考试考得不太理想,哭了一路走回去,季砚书笑她不就是一次考试吗?考砸就考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哭得一抽一抽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
可是季烟就是忍不住,母亲越劝解,她就越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季砚书就教她,下次想哭了,就仰起头,把眼泪淌回去。
后来每每遇到令她伤心的事,她总是用母亲教的来做。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叮的一声,电梯总算到了17楼,季烟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她走进去,站好,伸手要摁一楼楼层数字,王隽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进来。
他递过来一条羊毛披肩,说:“外面风大,你披着。”
沙驼色的披肩,是她较为喜爱的一件,季烟顿了两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而是摁下数字“1”,收回手时还特意往旁边挪了两步。
两人中间隔得很开,仿佛要分出个楚河汉界,王隽握紧手里的羊毛披肩,无不慨叹。
她势必是要远离他的,而且是越远越好。
电梯下行,一路无话。
很快地就到了一楼,走出电梯,季烟的手机响了,是江容冶,说她在门口,保安不让进。
季烟轻着声音:“容容,对不起,还要你在门口等我下,我马上出来。”
走出一段路,季烟突然停下,王隽也跟着停下。
停了数秒,她又往前走,王隽也跟着往前走。
快到门口时,季烟说:“你回去吧,我朋友看到了不好。”
王隽说:“我送你上车再回来。”
“有意思吗?”她问。
“嗯,有意思。”他淡声回答。
季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毫无反应,还是那般冷静自持。
江容冶就等在小区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几乎是季烟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
江容冶小跑上来,拉着她的手,前后左右各看了圈,确认她没什么事,这才揽着她走,从始至终,她就没给过王隽一个眼神。
季烟实在累极了,由着江容冶带着她往前走。
上了车,她抓起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那边江容冶正要启动车子,王隽突然叩了叩窗。
江容冶看了下后车座,降下车窗,脸色不虞:“还有事?”
王隽往车后座看了一眼,季烟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不能看到她的脸,不知这会她是作何表情,于是作罢,递出手里的披肩,说:“她头发还不是很干,麻烦你劝下她,围一下,不要冷到了。”
“呵,这时候知道关心了,”江容冶嗤了声,用着嘲讽的语气刺他,“你也知道她头发没干,你干的事你觉得厚道吗?”
王隽哑口无言。
本来江容冶是不想接他手里的披肩了,但是她过来得急,车上的小毛毯前天拿回家洗了。她往后瞥了一眼,犹豫半晌,接过王隽手里的披肩,还不忘白他一眼,王隽都受下,正要再叮嘱几句,可江容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然后利落打转方向盘,朝小区出口驶去。
没一会,汽车亮着尾灯,驶进浓浓夜色中,驶离他的视野。
寂静寒夜,王隽一个人站在冷风中,看着那盏红色的尾灯一点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