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走廊好像特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就在她小腿肌肉都要僵硬时,才终于看到了尽头上高一1班的班牌。
走廊上,几个背靠着阳台嘻嘻哈哈聊天的男生早就停下来话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突然闯入的她。
“同学,找人吗?”一个头发像羊毛卷的男生笑眯眯地问。
宁安然抿了一下唇角,“我找周司远。”
听到她的回答,站在羊毛卷旁的一个胖男生噗嗤笑,“我怎么说来着,肯定是来找他的。”
宁安然不理会他的调侃,只看着羊毛卷,问:“您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羊毛卷一听乐了,“同学,您别客气,我这就去帮您叫。”
听出他刻意将“您”字咬得很重,宁安然有些许赧然,耳朵不由爬起了一点热度。
羊毛卷那边则是扔下一句“请您稍等片刻”,然后屁颠颠跑到教室门口,冲着里面大喊,“周司远,有人找您。”
“您”字拖得老长,拿腔作调的,惹得教室里一众人纷纷回头,眼神里写着:您没事吧?
羊毛卷才不管这么多,只冲着那个毫无反应的人大喊:“周司远,别睡了,有人找您……”
“喊什么?”一记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
凳脚与水泥地摩擦出吱呀声,划过耳膜和心脏,让宁安然心脏突地快了一拍,睫毛轻轻闪了闪。
同一时间,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原本趴在桌上的少年抬起了头,望向他们的位置。他的身后是将落未落的金色残阳,为他流畅的五官轮廓镀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他显然还没睡醒,过分好看的眼眸里带着困倦,还有两分被扰了清梦的烦躁,一戳乱毛调皮地立右后侧的脑袋上。
“有人找您。”羊毛卷嬉皮笑脸地说。
不知是被吵醒了不爽,还是被羊毛卷“您啊您”的弄得烦,少年眉头打结,没说话,只慢慢坐直身子,看向门口。
长久的静默后,他眉头稍解,没什么情绪地问:“找我有事?”
语气礼貌疏离,是陌生人才会有的客套。
绷紧的神经啪地弹回来。宁安然垂眸,自嘲地轻笑了声,将这一路冒出的不该有的想法赶走。她在想什么呢?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暗吸口气,她抬起头,语调平静:“你们班主任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说话间,她已打开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报名表和比赛须知。
羊毛卷眼尖,一下就瞧见了纸上印的字,“国才杯?噢哟,周司远,你他娘的进决赛了。”
他喊得很响,引得教室里外的人都看了过来。
原本站在走廊里的几个男生更是围上来,探着脑袋看宁安然手里的报名表。
六月天,身后猛地多出一群冒着热气的男生,那感觉像是误入了桑拿房。并且,还是开了混合音响的桑拿房。
“远哥牛B啊,全国总决赛。”声道一说。
“远哥啥时候不牛=B?”声道二反问。
“就是,远哥那是去世界比赛的,一个全国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声道三附和。
“说相声呢?”一道清亮的男音及时喝断了声道们越来越扯的吹捧。
下一刻,宁安然看见少年起身,朝她走来。
少年长得很高,站起来存在感极强,因为肩膀平直宽阔,腿又长,宽大的校服套在身上,没有松垮的感觉,反是衬得他整个人清瘦笔挺。
他几步行至门口,斜了眼站在宁安然身后的男生们,问:“干嘛,都想当门神?”
被他一问,羊毛卷等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只顾着瞎扯,竟把宁安然困在了门口。
“不好意思啊,同学。”羊毛卷边说边和几个男生退到一边。
热烘烘的人墙散去,潮闷憋仄的空气跟着散开。
宁安然提着的肩膀稍稍松弛,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些。她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目光投向走至近前的少年。她在女生中不算矮,但视线平扫过去,只能看见少年凌厉的下颌线和冒尖儿的喉结。
“谢谢,给我吧。”少年干净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她稍稍抬头,把视线定在他鼻尖的位置,交出表,转身,准备走人。
“等下。”少年冒出一声,声音懒洋洋的。
宁安然停步,回头,对上了他递回来的比赛须知,有些莫名。
少年却没解释,只用下巴点了点她怀里的一览无遗的透明文件袋。
宁安然恍悟,明白了他的善意——张广只给了他们一份比赛须知,给了他,她就没有了。
这个小小的善举让她的心跳又乱了一拍。她把那轻飘飘的文件袋用力压在胸口,借此掩住砰砰乱响的胸膛,说:“我去楼下再复印一份。”
“不用了。”他低眸看着她,表情很淡,有些难以接近。
宁安然犹豫了下,选择接受这份好意,说:“谢谢。”
少年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算是回应。
自始至终,他的情绪都是淡淡的。但不知是错觉,还是她太敏感,宁安然诡异地感受到了几分冷然和压迫。
此地不宜久留。
她收回视线,礼貌道了句再见后提步离开。和来时一样,不,她比来时还要注意仪态,仿佛连马尾的发丝儿都摆动得端正。
走到2班前门时,身后传来羊毛卷困惑的提问:“她谁啊?是我们高一的吗?怎么感觉没见过?”
宁安然抱文件袋的手臂蓦地收紧,心脏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提了起来。
直到,下一刻,少年散漫的回答钻进耳朵里——
“不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