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这一位青年才俊、政界骄子,要是摊上一个政治背景有墨点的岳丈,怕是路就难走了。
季泽修这个节骨眼还来宽慰他,想来是对序瑜有几分真心。就是不知道,这份真心能保持多久了?
一出医院大门,序瑜就和季泽修道:“季同志,谢谢你今天过来这一趟,费了你不少宝贵的时间。”
季泽修望着她,有些歉意地道:“序瑜,昨天下午的事,我向你说声抱歉,不管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都不能代表我的想法,这回的婚宴虽然推迟,但是在我心里,只是推迟,等伯父的事定下来,我们再商量日子。”
序瑜冷淡地摇头道:“不必,季同志,我们都是理性的人,你有一个大好的前程,没有必要让我来拖你的后腿。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愿意因为别人的家庭,而影响了我自己的前途。”
面上带了点轻笑道:“这是人之常情的事,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看望我姥爷。”
不想,季泽修忽然问她道:“那如果这个人换作是李同志呢?”
序瑜愣了一下,“什么?”
季泽修嘴角浮上来一点自嘲,“如果是李柏瑞的家人遇到了问题,你也会因为顾忌自己的前途,而和他划分界线吗?”
他今天打听到了章伯父最新的消息,想着她担心,就趁着中午的时间,让单位的司机师傅送他到国棉一厂去,意外得知她今天没有上班,又到了她家里来。
还没有下车,就撞见了李柏瑞站在她家门口。
她和李柏瑞之间的事,在和她正式相看之前,他就知道。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长辈的撮合,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为了让母亲动和章家结亲的心思,他花费了多少心力。
他走到她的面前,从来不是偶然。
他的想法,他的心思,章序瑜都不想猜,只是此刻,从他的嘴里听到“李柏瑞”这个名字,她才知道,自己一直极力隐瞒的情感,早已暴露在她的未婚夫面前,他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在今天之前,从未在她跟前提及只言片语。
序瑜的心里有些复杂,和他道:“你既是知道,为什么还会和我订婚?”
季泽修望着她,温声道:“序瑜,理性在情感面前,向来只有退让和妥协的份,在你如是,在我……也如是。”
最后三个字,像是音符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序瑜的心间,有猝不及防的意外,也有不知所措的,一点点悸动。
俩人的目光一时交汇,她的眼里是震惊,是不可思议,而他的眼睛却像一片平静的湖面,并没有半分涟漪,仿佛他说的,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
季泽修又道:“伯父的事,我一直在跟进,要是有新的消息,我会来找你,你不必去另外问别人。”
她现在是他季泽修的未婚妻,这种时候,她若是跳过季家,而去找别人帮忙,只怕别人更是避之不及。
他不愿意她受那样的冷眼。
一直到季泽修上了车,序瑜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先前他的母亲一副要划清界线的态度,到他这里,却像是不知道母亲的打算一样。
头一次,因为季泽修的话,章序瑜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她仍有些心思恍惚,忽然见爱立提着糕点和水果过来。忙问道:“爱立,你怎么还跑这一趟?”
爱立笑道:“我先前不在汉城,这都回来了,肯定得来看看姥爷啊!”
老人家看到她,笑呵呵地道:“常听我们序瑜提起你,感谢沈同志对我们序瑜的照顾啊!”
爱立笑道:“您客气了,一直是序瑜照顾我,她可能干了,帮了我很多。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挺好!挺好!”罗老爷子又让序瑜给爱立去洗个苹果。
等把人支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爱立道:“小沈同志,我知道你和序瑜关系好着,最近我们家事情多,有些不顺,序瑜这边,劳你帮忙多看顾、多开导一些。”
又补充道:“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是她和泽修的事,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是很放心,要是他俩真出了什么问题,你和她说,她自己的心意最重要,不要委曲求全。”
这俩句像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了,爱立心里一惊,抬头就对上老人家含着热泪的眼睛,爱立正要劝,就听老爷子道:“我是老革命了,经的事多了去了,我心里有数着呢!这孩子自幼心思重,受了委屈也不说,自己闷在心里。她和泽修,要是俩家都平平坦坦的,就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这回咱家落了难,就不是那么个事儿了。”
老爷子现在都有些后悔,当时看重季泽修这个人,虽然知道他母亲不是好相与的,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俩家门当户对,有他们看着,序瑜不会受什么委屈。
可是这一转眼,门当户对,就成了抬头嫁女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个当口,要是推了和季家的婚约,不要说再找一个人品、能力不输季泽修的,就是能不能再找到愿意结亲的人家,他心里都打个问号。
已然是骑虎难下。
爱立宽慰道:“您放心,我先前差点被打成反`动分子,序瑜都为我跑前跑后的,我们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她的事,我一定放在心里。”
罗老爷子笑道:“好,好孩子,谢谢你!”他这次病情突然恶化,怕是随时都有走的可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序瑜。
却又不好明着和序瑜交代,怕吓到她,小沈刚刚一进来,他就有心想和小沈说一说。
从女婿出事以来,他这病房立即就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一个来访的客人都没了,小沈同志在这个节骨眼来看望他,显然是听序瑜说了家里的事,没有避嫌不说,反而来看望他,显然是和序瑜真心相交。
有些事,父母长辈不好说,同龄人之间却好说一些。
这时候,序瑜洗了苹果过来,爱立又陪着老人家聊了一会家常,见他有些困,就告辞出来。
一出病房,序瑜就告诉她季泽修昨天来过的事,“爱立,我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他没有选择明哲保身、及时止损,光这一点,我都不由对他高看一眼。”
爱立也有些感触地道:“确实难得。”季泽修那样有心眼的人,又是在那样的位置上,不会不知道章伯父此次的事情,对他仕途的影响,但他不仅没有避嫌,且还愿意给章家帮忙,至少对序瑜是存有几分真心的。
饶是她先前不喜欢季泽修,此刻也觉得这人有些人格魅力在。忽然明白老爷子今天交代给她的那一番话,是从何而来,老爷子怕是看在他这一份心意的份上,想着让序瑜再和他试一试。
就听序瑜道:“我和他的婚事,再看一看吧,等我爸的事彻底定了下来。”
爱立点头,“是,咱们还年轻,多等一等,多看一看,再做决定也不迟。”想到今天罗老爷子的态度,忍不住提醒她道:“序瑜,最近别的事,先放一放,我们的时间还多着,老人却比不得了,以后想起来,不要有遗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