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蓉立时瑟缩了下,一把抓着爱立的胳膊,颤着音和她道:“怪不得,我觉得藏叔平的脾气,有时候很暴躁,经常无缘无故地就发脾气,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都忍不住发慌,我还只当他年纪大些,脾气古怪点。”
沈爱立不过是觉得,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有家族遗传的可能,就和姜蓉蓉提了下,没想到,藏叔平还真有这个倾向。
立马和姜蓉蓉道:“蓉蓉姐,你清醒点,藏家那就是个火坑,你不要为了什么狗屁的报恩,一头扎进去,你的命可不是他姜靳川的,他要是让你报恩,那就是花钱买你的前途和命,他得花多少钱才买得起?”
见姜蓉蓉怔怔地望着她,爱立又接着道:“你欠他钱,就还钱,欠他人情,就还人情,你可不欠他的命。他拿你去换取政治资源,可没将你当做骨肉至亲,或者说,在他心里,儿女的前途都比不上他自己的前途。这样的人,你没有必要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
姜蓉蓉也想到了,藏季海的第一任妻子突然病故的事,心里的恐惧瞬时无限地蔓延开来。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拒绝这桩婚事,她一直认为,叔叔这回确实也是没办法了,毕竟连姜瑶都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何况她只是侄女。
至少藏叔平单位还可以,似乎对她也挺满意。
但是越到后面,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来,不光是藏叔平看她的眼神,让人无端地心生恐惧,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就是叔叔婶婶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她的想法,这一回,他们甚至连婚期都略过她,直接定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在这场婚事里,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提线木偶,不知道姜家和藏家要将她这个人和她这条命推往何处?
第一次有人让她拒绝。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奶奶,怕奶奶伤心,也没有告诉同事,怕平白给人增添笑料,一直压在心里。
就听沈爱立掷地有声地和她道:“蓉蓉姐,你有学历有单位,你完全不用靠姜家生活,就是汉城待不下去,你还可以报名下乡,或者去支援边疆建设,总比嫁给藏叔平好。”
俩人正聊着,沈玉兰端了饭菜过来,和她们道:“一会再聊,咱们先吃饭。”
中午沈玉兰做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但是姜蓉蓉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和沈玉兰道歉道:“婶子,对不起,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奶奶。她把我送到城里来,本来是想让我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
沈玉兰拍拍她的背道:“没事,没事,蓉蓉,是你把路想窄了。我和你婶婶也算打过交道,他们本来也不适合当官,你的牺牲没有意义。”
姜蓉蓉流着泪问道:“没意义吗?”
沈玉兰认真地点头道:“对,孩子,没有意义。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贪欲、权欲,而牺牲自己。”
姜蓉蓉到底是吃完了这一顿饭,也没有说自己准备怎么办,只是一再地对沈玉兰母女俩表示感谢,等人走了,爱立问妈妈道:“妈,你说她会嫁给藏叔平吗?”
沈玉兰摇摇头道:“不清楚,很多事情,局外人看的清楚,局内的人,往往看不分明。”又和女儿道:“咱们能说的都说了,路怎么走,到底要看她自己,咱们着急也没有用。”
沈玉兰转身就去给女儿收拾杏仁、无花果之类的,让她带回去,嘱咐她道:“等铎匀回来,也给我捎个信,免得我记挂着!”
“好的,妈妈!”
爱立怕铎匀下午会回来,没有多待就走了,等到了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并没有樊铎匀的身影。
看时间还不到三点,她知道羊城那边到汉城,有一辆车是下午两点多左右到的,到家差不多三点钟,又准备再等会。
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坐下来给贺哲明写信:“哲明大哥,您好,从我妈妈那里得知你的消息,就冒昧给您写了这封信。很幸运因为长辈的结合,我们成了兄妹。我今年年初即被抽调去青市,参加试制任务,本月初刚回来,目前在汉城国棉一厂上班,近期要转到机保部去……”
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状况,爱立又写道:“听闻你在xīn • jiāng参加边防建设,那边气候温差较大,这个时节是不是很冷?不知道您是否爱看文学作品,还是对科技创新这一块有兴趣?如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寄一些相关的书籍过去。祝好,盼来信。”
落款是“爱立”。
写完,刚好是三点钟,人还没有到家,她知道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立即就坐不住,去给樊铎匀拍了份电报,“若是已购车票,就回电!”她想着,今天下午人都没有回来,月底只剩明后两天了,要只是耽搁几天都不怕,就怕他那边遇到了什么事儿。
爱立一夜没睡好,周一上午,一到单位,就先去孟小蔓那里领了棉被,拿到办公室里,梁姐和王恂他们都围着过来看,隔壁工艺科的听说她领了床棉被,也过来凑热闹。
梁姐道:“我估摸只有六斤重,但是这被面挺好的,摸着顺滑的很。”
钟琪笑道:“我结婚的时候,凑一床新棉被可费劲了,倒是爱立省事儿,这马上春天盖刚刚好。”
又问爱立道:“铎匀还没回来吗?你们这刚新婚燕尔的,就分开这么久,他也是舍得。”
王恂插话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都是有单位的人,听说不是要调回来了,比很多长期两地分居的就要好多了,左右一两个月而已。”
爱立心里也惦记着这事,中午都没和序瑜一起吃饭,就直接先回了家,发现人还没回来,心里就有些失落落的。
序瑜打了饭,很快就过来了,见她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好笑道:“是不是想铎匀了啊?
爱立点头,“怕他遇到了什么事儿,明明说最迟月底就回来的,这月底就剩一天了。”
序瑜把饭盒递给她,“拍电报去问没?”
“昨天拍了。”
“那明天就算人不回来,至少会有电报过来。”
爱立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但是第二天一直到傍晚,爱立都没见到人,也没看见他的电报。
心里立时就着急起来,若是再推迟,他肯定会给她拍一份电报,不至于连一份电报都没有,显然是他目前的处境,通知不了她。
爱立又想着,是不是去黎族那边橡胶基地去了?
一晚上急得碾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借了厂里的电话,给京市的樊多美打了过去,正好多美在家,听到她说,铎匀还没回汉城,又没给她回电报,安慰她道:“爱立,你先别急,我打电话给华南工业局的一位叔叔问下情况,说不定是去橡胶基地了,想着很快就回来,就没和你说,没想到绊住脚了。”
等挂了爱立的电话,樊多美立即就给华南工业局那边打了过去,得到的消息却是,樊铎匀已经走完了调岗的手续,目前并无任务委派给他。
那边又帮忙联系了琼山县工业局,帮忙问了一圈才知道,樊铎匀半月前代替同事去了一趟黎族村落,但是因为是私人之间的帮忙,琼山县工业局也没有关注人有没有回来。
樊多美这才觉出不对来,铎匀向来是稳重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去这么久,不会不和爱立打招呼。
心里一时就有些着慌起来,黎族那边又是湖又是山的,蛇虫还多,他前两年刚过去的时候,她还担心的不得了,就怕在山上出什么意外状况。
此时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军校告诉了丈夫,林以恒忙道:“我和我爸说一声,让他和那边的公安局说一声,派人去看看,多美,你放心,今天晚上肯定就能知道铎匀的消息。”
樊多美想起来,他以前信里提过,每次去都是住在文大山的家里,把这个名字告诉了丈夫。
林以恒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多美你先回去,我让爸爸一有消息,就给家里打电话。”
“嗯,好!”
但是樊多美等到了晚上九点钟,也没有等到电话,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婆婆吴维珍披着外套出来,见她还坐在客厅里,问道:“多美,还没有消息吗?”
“没呢,妈,我这心里真是急死了,您说铎匀这回,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啊?”
“不会,不会,多美,铎匀这才刚和小沈结婚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吴维珍上前来握了握儿媳的手,见冰冷冷的,急道:“你这孩子,现在夜里冷着呢,你也不拿给衣服搭下。”
忙塞给儿媳一个暖水袋,“我给你打打电话再问问。”
等电话接通了,吴维珍问道:“老林,铎匀那边有消息没啊?多美等到现在,还没敢睡呢!”
樊多美的耳朵也贴到了电话上,只听那头的公公道:“铎匀去的那个黎族村落里,最近发生了泥石流,引发了山体滑坡,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那个村里已经挖了俩天了,还没找到人。”
樊多美的脑子里立时“嗡”了一声,“怎么,怎么会?”
铎匀才刚和爱立结婚,俩个人的婚宴还没有办,她的贺礼还没有送到俩人手里。
吴维珍挂了电话,就立即扶着儿媳去沙发上坐下,“多美,这种时候越发不能慌,铎匀肯定能回来的,咱们先不急,你爸爸说,他已经委托当地军区的人去帮忙了,肯定能把铎匀找回来的。”
樊多美脑子里一片空白,泥石流?山体滑坡?
吴维珍问她道:“多美,这事要不要和你弟媳说一声?”
樊多美点点头,“要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铎匀真有个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