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樊原报告以后,略作休整,又去支援另外两队。
很快第二队也下来,说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也没发现人,倒是发现了残骸,可能是建国前留下来的,像是被狼之类的大型动物咬死的。这一下,等在山脚下听消息的村民,立即打消了以后去找这些山洞的想法。
多美这时候看了眼爱立,爱立立即握住了她的手,俩人都知道,这时候,只有她们能体会到彼此的心情。
最后一个,在现在还是希望。
而希望和绝望之间,只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这时候,半山腰上忽然传来士兵的喊声,“首长,人……找到了,有……有俩个,快安排车……要抢救……抢救!”
风很大,但是下面的人仍旧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樊原眼睛一亮,胸口因激动而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立即往前走了一步,朝半山腰大声回道:“好!好!好!”三个好字都像是撞击到了山体,回音震得人耳朵都“嗡嗡”的。
多美转身抱住了爱立,俩个人都没有说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是每一天,对她们来说都度日如年,一颗心像泡在了油锅里一样,备受煎熬。
这一句“人找到了”,俩人都立即像溺水的人抓到了可以活命的树枝一样,可以大口地呼吸,身边的风好像吹送来了空气里花朵和青草的清香,才听到远处田地里的老牛慢悠悠地“哞哞”的叫声,才猛然发现身后村庄里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头顶上的日光耀眼刺目,提醒田间地头的人,该回家吃午饭了。
山洞里,樊铎匀正勉强支撑着和救援队交流,将基本情况交代以后,从他们口里得知樊原和姐姐,以及爱立都来了,樊铎匀昏沉沉的脑子立即就一激灵。
他原本答应她十天之内就会回去,没想到拖到了十二月,还困在山上。
每天看到太阳降落,他都忧心忡忡,担心她会不会等得着急了,全然没想过,她竟然在几天前就已经到了这里,此刻就在山脚下等他!
心里一时又愧疚又庆幸,愧疚让她这样担心、着急,甚至不远千里,跑到黎族这个地方来,她头一次来,中间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波折。庆幸的是,他到底能活着下山,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弥补她的这一份千里寻夫的深情厚谊。
樊铎匀立即和救援分队的同志们道:“同志,麻烦你们带我下去,我现在还能走得动。”
因为到了中午,等在山脚下的很多人都回去吃午饭了,卫兵也劝樊原回去吃了饭再来,樊原摆摆手道:“给我拿一个窝窝头就行,我等着人下来。”到底是他的亲孙子,虽然性子轴,但是一家子爷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平时孩子们折腾折腾就算了,真到了这时候,他也焦心的几夜没睡好觉。
想着,这回无论如何,得将人拘在身边看着了。
樊多美倒是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士兵也递给她和爱立一人一个窝窝头,多美倒没推辞,接了过来,递了一个给爱立,“先稍微填点肚子,你这几天熬得很了,人受不住。铎匀一会就能下来了,看到你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心疼。”
爱立接了过来,“没事,姐,我就是气色差点。”话音刚落,就看林亚伦背着背包,朝这边走来,忙问道:“哥,你怎么回来了?”昨晚就说好,让他今天先一步回汉城的。
林亚伦挠挠头道:“我去镇上拍了个电报,和单位说再迟两天回去。”
他到了镇子上,才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天铎匀都没从山上下来,定然是身上受得伤比较重,等找到了人,樊多美和樊原肯定是要回京市的,到时候爱立一个人带着铎匀回去,怕是有诸多不便,他还是留下来搭把手,比较放心。
二十分钟后,刚在半山腰上喊话的士兵爬了下来,和樊原道:“报告首长,我们在山洞里发现了两位同志,汉城的樊同志和本村的汪同志,前几天汪同志被狼咬伤了大腿,樊同志给他做了紧急包扎处理,昨天人才清醒一些,但是尚难以挪动,所以俩人一直在山上没能下来。”
缓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樊同志身上有多处创伤,倒不至于危及生命,就是目前整个人都处在高热中,需要紧急送医院救治。”
听说还有一位汪同志在,从早上就一直候在这边的一位婶子立马跑过来问道:“是不是叫汪本福?是我家侄儿!”
“是,是叫这个名字!”
汪家婶子立即激动的往村里跑,“妈,嫂子,本福还活着!还活着!”
下午四点的时候,沈爱立远远地看着一群人下来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多美一把抢过樊原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爱立,爱立接过来一看,被士兵半拉半背的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像裹着一层泥浆一样。
爱立的眼睛立即定住了,真的是樊铎匀,虽然要人帮忙,但是他人看着还是清醒着的。
爱立拿着望远镜的手,都激动得忍不住发抖,忙递给樊多美,“姐,是他。”
樊多美也往上看,见真的是铎匀,胳膊和腿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心里稍微定了一些。立即把望远镜往樊原怀里一塞,“行了,人找到了,你快走吧!省得下来看到你,又急眼。”
樊原眼睛一瞪,不高兴地道:“多美,你说什么呢?他是我孙子!我不看一眼,我能放心吗?”
樊多美没有理他,却也没有再说让他走的话,她总感觉这老头这回过来,搞不好暗中憋了什么大招。
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心思管他,到底铎匀的事最重要。
再者,就算樊原真有什么想法,她也不怕,左不过就是那些事,反正他不敢拿他们姐弟俩开刀,只有他自己憋气的份!
事实上,樊铎匀的状况不是很好,他已经发热两天了,今天一早醒来脑子尤其昏沉沉的,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已经第三天,他的热度却一直没有退下去,反而越来越沉的样子。
随着体力的不支,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错过了下山的时机,而汪本福这边短期内更是无法下山,恐惧和内疚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
他上个月才迫不及待地和爱立领了证,答应要负责她以后的幸福。
爱立还在等着他!
汪本福就看到樊铎匀拿着一块锋利的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划了一下,鲜血立即就涌了出来,他人好像也清醒了点,告诉他:“我可能得先下山,找救援来!”
汪本福忙道:“樊同志,我这条命就是你救过来的,你不用再管我,咱们走一个是一个。”
樊铎匀立即出去给他采了一点果子和野菜来,足够他一天的份量,和他道:“汪同志,如果一天以后,还没有人来,那只能说我已经倒在了半路上,对不住了。”
他的话,直接引渡到了“死亡”这个词。
对死亡的害怕是存在人的骨头里的,汪本福也不过才二十二岁,当时就哭了起来,却道:“樊大哥,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再管我,你先走,你要是活着,就是老天爷怜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