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葆樑正躺在病床上,双眼有些无神,像是正在冥想着什么,听到有人来探望他,微微转了一下头。
待看见是爱立,才笑道:“怎么还跑一趟,没得耽误了你的工作。”
爱立笑道:“今天是周末,我刚好回家来看我妈妈,书记,您不知道吧,我妈妈就在这医院里工作,我今天可不算特地来的。”
刘葆樑笑道:“没耽误工作就好。我这一切都好,感谢爱立同志挂念。”
“那您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出院!”
“哎,好!”
两边简单寒暄了几句,爱立见刘书记状况不好,就提出了告辞。刘书记的爱人何同志,将爱立送了出来。
握着她手道:“我都听老刘说了,姑娘,前头还真是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老刘。”
“婶子,是我应该做的,刘书记以前对我也有恩。”
何女士叹道:“唉,这次的事对老刘影响太大了,他是红小鬼出身,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搞革命,现在被说是反`动派,是敌`特分子,一下子将他放在了人民的对立面,他心里完全接受不了。”丈夫有时候夜里半梦半醒,还问她,“淑庆,我要是敌`特,那我前面三十多年,到底是为谁在工作呢?是我的信仰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爱立宽慰道:“您多陪他说说话,好好开导,都说求真理的路,是螺旋式上升的,有曲折是很正常的,让刘书记千万想开些。”
何淑庆点点头道:“哎,好,你还是第一个来医院来看她的同事,谢谢你,姑娘!”
“我妈妈在这医院里工作,您这边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让我妈妈帮忙去问下。”
何淑庆笑道:“不用,不用,我姐父也是这边的医生,不然这回,我们可未必能住得进来。”
爱立也就没有再说,和何淑庆告辞,转身回了家属院。
沈玉兰正在院子里晾着被单,背对着大门,李婶子笑着喊道:“玉兰,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沈玉兰转身见是女儿,不由笑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铎匀没跟你一起吗?”
“没有,铎匀单位最近要派他外出考察,他在家里做准备呢!”
“去哪啊?”
“没具体说,说是华南热带作物研究院搞了个考察团,把铎匀也加进去了。”爱立没明说,大概是要去一趟国外学习,怕母亲担心,就只说“外出考察”。
沈玉兰果然没有多想,笑道:“我想着你哥下个月就结婚了,把家里的被褥都给洗洗,晾晒一下。家里先前攒的布票,你小姨过来的时候,我看她一套被褥都没有,就先给她用了,也就给你哥凑了一床新的被单被套。”
爱立问道:“岩菲没说什么吧?”
“没有,这孩子还怕给我造成负担,说都不用准备新的。我想着,怎么着,被单被套也得换新的。”
说到这里,爱立忽然想起来杨冬青的事来,和妈妈道:“妈,杨冬青投机倒把,被抓住了,大概要判刑。”
沈玉兰怔了一瞬,就淡淡地道:“她执意要走这条路,这也是迟早的事。”
母女俩正聊着,就听楼下忽然传来伊利的声音,“大姨,大姨,我和妈妈来了!”
沈玉兰一喜,笑道:“今天你们可真是巧了,咱家的桌子能凑满了。”
不一会儿,就见伊利和沈青黛上楼来,沈玉兰问道:“我当你这个月都走不开呢!”
沈青黛笑道:“前几天不是下雨,气温降了一些,陆厂长特地给我放了两天假,我今晚和伊利就住你这了。”
“那可好!”沈玉兰正说着,就见妹妹回身把房门关了,然后从怀里拿了一封电报出来,脸上隐有喜色地道:“瑞庆来了电报,说被下放到农场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下周就能过来了。”
这还是她来汉城这边以后,丈夫第一回给她拍电报。
等把那张纸递给姐姐,沈青黛不由就红了眼眶,左盼右盼,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丈夫要来的消息。
自从学生们冲进棉纺厂打剃头匠张平以后,沈青黛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就怕丈夫在那边也遇到这样的事。
现在,瑞庆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