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苏瑞庆尚不知道,他一夕间的不忍与善念,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谢微兰送他出了办公室,望着他步履如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心里不无感慨,两个月之前,姆妈还以为苏瑞庆会嫌弃调到街道办来,没有想到,正是来了这里,才救了他一命,现在各地的红小兵都凶得很,挨几铜头皮带都是轻的。
苏瑞庆到家,就拎上自己的小行李包,站在院子里望了一眼,他给青黛搭的花架,青黛喜欢的那张小石桌,搭在煤球上面的雨布。这一走,以后未必还有再回来的时候了。
苏瑞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径直走了出去。到巷子里的时候,韦婶子也正好从家里出来,看到他拎着一个包,轻声问道:“瑞庆,这是要出远门吗?”
“是,韦大姐,下放到农场了。”
韦婶子愣了一下,忙问道:“哪里啊?”
苏瑞庆摇了摇头,并没有说。
韦婶子瞬时就想到他可能是提防着自己,心头一时有些哽咽,红了眼睛道:“瑞庆,你等等大姐,我给你拿些馒头带上,我早上刚蒸好的。”说着,转身就往家跑。
苏瑞庆到了火车站,才发现姐夫说得一点都不夸张,里里外外都是人,尤以带着红小兵的袖箍的大中学生最多,还有好些小学生,个头不过比伊利稍微高一点点,也跟着造`反派的老师混迹在车站,伺机能混在人流里,挤上火车去。
一直到火车开动,苏瑞庆都有些心有余悸,幸好他不是去京市,不然今天压根挤不上来。庆幸自己听了姐夫的话,没有带多余的东西。
火车“轰隆隆”地朝中部驶去,葱绿的田亩,笔直的树木,都像一帧帧画一样,伴随着所有的惊慌和惶惑,朝身后移去。
晚上陈纪延回家,见母亲独坐在院子里,没拉亮一盏灯火,厨房里好像也是冷锅冷灶的,忍不住出声问道:“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韦婶子头都没有抬一下,淡声道:“瑞庆被下放了。”
陈纪延怔了一下,前几天隔壁有红小兵来抄家,他也出门看过的,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以为抄过也就算了。
“妈,瑞哥什么时候走?”
“已经走了。”缓了一下,又道:“我说给他拿几个馒头带着,他也没有等我。”说到最后,隐有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