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个决定,那一年向蔷收拾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她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租了房,开始了独居生活。
从未真正接触过社会,过去五年一直做的是一些零散工作,起初几个月异常艰辛。
却也让她偶尔在深夜能喘口气。
借着网络时代发展的红利,后来的事业一帆风顺。
时间也逐渐抹平了一些伤痛。
就像从前,他们从不能接受季临泽生病到后面接受他一切的并发症。
她不恨他了。
也没有再为他流过一次眼泪。
她结交了一些新的朋友,跟着他们夜夜笙歌,买醉放纵。
不可否认,有了酒精的加持,一些夜晚会好过一些。
但每当脱离那些犬马声色,迎着风望着灯红酒绿的街道时,她仍会有些恍惚。
她会想起他。
他不喜欢喝酒抽烟,对她也是这么要求的。
大学时部门聚餐,大伙互相起哄拼酒,只有她一滴没有碰,别人问起缘由,她笑着说,因为男朋友管得严。
明明回想起来,每个人的笑容和眼神都那么清晰,可为什么,这竟然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回去后她仔仔细细洗了个澡,认真的护肤保养。
她对着镜子反复的照,在确定自己看上去和酗酒这个词毫无关系后心安了。
她不恨他了。
也没有再为他流过一次眼泪。
但她会经常想起他。
她很想他。
所以至少不能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这样等见面了就可以少去他一番唠叨。
那一天,向蔷把酒戒了。
随后把工作室交托给朋友后,开始转战旅行取景。
她在国外晃了半年,从土耳其到格鲁吉亚,从俄罗斯到埃及,从梵蒂冈到摩纳哥……
在热气球上拍下奇幻般的喀斯特地貌,在圣三一教堂里祈祷,在莫斯科河畔散步,值得一提的是她在那儿第一次亲看到航天飞机,一架曾经飞越过太空现在退役的航天飞机。
辗转来去,那次的旅行最后一站是冰岛。
它有个人尽皆知的特色,传说看见极光的人会得到幸福。
她报了个旅行团,在雷克雅未克的港口登船去欣赏极光的最佳地点,冻了个半死,但最后终于看到了绚烂的极光。
跟团的人中有情侣,他们站在甲板上拥抱亲吻,满眼的光仿佛在说,我们会幸福的。
她呢?
向蔷记得很清楚,她笑不出来,也不觉得这极光有多震撼。
她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指引。
天沉得仿佛触手可及,似飞机雾一样纤长的极光透着荧光绿,星星点点落在这片土地上,隔去属于白天的喧嚣热闹,区别于夜晚的黝黑宁静。
那道光是一种指引。
后来又一年,她游走在靠中国边境的城市,许是因为都是中国人,结识了一些人,有的是驴友,有的是和她一样来采风的,有的是一些厌倦了这个世界来到这里肆意生活的人。
他们和向蔷接触的绝不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样。
其中有个人叫周匀,是名记者,和她最说得来。
有个晚上,她梦到季临泽和她说,我允许你变心,去啊,蔷蔷,去认识他。
醒来后,向蔷约周匀一起去下个景点。
他们站在腾冲银杏村的银杏树下,看落叶纷飞,金黄满地。
周匀说了很多。
他说他来旅游采风,找找灵感。
他认识她,甚至很早之前就关注了她的微博。
他说她很少发微博,但每次分享的照片都让人为之震撼。
他说通过照片能感受到她是怎样的人。
周匀说:“你和照片的感觉很相似,冷冷的,又十分有个性。”
向蔷伸手接了一片银杏叶,她回答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你猜错了。”
周匀觉得她在冷幽默。
他觉得向蔷就是这样一个总是一本正经,偶尔说的话却十分幽默的人。
周匀笑着说:“那你是怎样的人?”
这一刻,向蔷忽然意识到,不会有人再像季临泽了。
她不需要认识新的人,也不需要别人了解她。
于是向蔷平静地说:“我很喜欢笑的,我以前总是对着我男朋友笑,我也没什么个性,他总说我笨,但其实我从小到大成绩不比他差,最大的个性大概就是和他作对气他了。”
周匀的笑停顿了一下。
他和向蔷认识有一周了,他们聊了很多,唯独没有聊感情。
他试探过,但是向蔷闭口不谈。
他以为她是单身。
他思忖了会,心中不算难过,有时候缘分就是差一点。
他又笑起来,问向蔷:“看不太出来,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向蔷捏着那片叶子的杆子,揉搓着旋转。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如实相告说:“他不在了。”
秋风扫过来,高耸的银杏树簌簌抖动,向蔷的声音比秋天还凉。
她说:“我们家那边也有银杏树,以前不以为然,到了这里才发现,其实家里的风景比这儿更好。”
周匀说:“那他一定很好。”
向蔷看向他,目光游过他的眉眼,她说:“你和他长得有点像。”
周匀了然了,他看着向蔷笑,很是温柔。
后来他们要去下一站,一个往一个往南,简单告别。
在火车上,向蔷望着沿路的风景,拿出手机删了周匀的联系方式。
她给季临泽发了个消息:你看,分别是要说再见的。
发完,向蔷开始翻之前发给他的消息。
她说一个人坐热气球的滋味不怎么样,如果你在就好了。
她说教堂没有专门的祷告,但我还是为你祈祷了。
她说我不太懂飞机,不过你肯定知道,莫斯科的这架飞机很了不起吗?
看到这里,向蔷又给他发了一条: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我当时只想和你一起看银杏树。
他不会回复她的。
那头静静的,宛如那个早晨。
但向蔷还是盯着屏幕等了会,随后她关了手机准备睡一会。
火车上各种声音都有,一会是孩子的哭闹,一会是大叔的咳嗽声,一会是列车服务员的零食饮料叫卖声。
她记得她和季临泽第一次坐火车去北城上大学,她被这种声音吵得耳朵疼,几度想对着那些人破口大骂。
他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怒气,搂住她,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按,轻拍着她,说:“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她说:“你有病。”
“我这不是怕你爆炸吗?你看你,都鼓成气球了。”
“行,那你说说少妇和她的十个男人吧。”
“......”他使坏,捏了把她的腰,低声说:“晚上到了宾馆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