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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4)

她就这么被逗笑了。

她说,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了,真吵。

他说,那以后再也不坐了。

他一定没想到到今天为止,她只能在人声嘈杂的火车上才能睡得好。

迷迷糊糊睡着前,向蔷想,她要记住这件事,等见到了要和他说。

二零二零年,零点钟声一过,向蔷迎来她的三十岁。

朋友给她办了派对,蛋糕足足有十二层,香槟从高处顺着酒杯倒满,他们的热情让这个黑夜不再寂静。

但她在觥筹交错的绚烂光影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平静的仿佛与这一天无关。

这杯酒,这口蛋糕,入口是同一种味道。

她又想起他。

她从小的生活算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

那会儿,其他小孩想吃个生日蛋糕都得哭闹一番,那一片只有她,每年生日会有最大的蛋糕,父母还会给她唱生日歌。

后来,多了一个人为她庆生。

是季临泽。

他年少时做过的恶劣事真不少。

他会假装忘记她的生日,他会装作故意要先一步吹灭她的生日蜡烛,他会嘴贱说你又老一岁了。

再后来,他性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收了起来,他不再玩那些小把戏,认真地给她过每一次生日。

他送过她很多东西,口红、水晶球、手链、围巾……

但那些东西那时珍惜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在意了,想再回头去找,能去哪里找呢?

他生病之后她不喜欢过生日了,也没有过过。

之前朋友就问起过,向蔷敷衍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今年,她为什么想过一次生日。

是为了看看自己会不会开心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知道她失败了。

后来的两年,朋友要给她过生日,向蔷拒绝了。

这些繁琐算不上有意义的事情她不想做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像那个早晨一样。

二零二二年春天,这是季临泽去世的第五年。

向蔷浑然不觉,直到年初一个合作谈成,对方说三个月之后打款。

她打开银/行账号查看余额,她突然意识到她终于要兑现她的承诺了。

她终于不用再这样辗转奔波,不用再梦境连连。

一切能有尽头的感觉真好。

四月,她从泰国回来,在公交车上收到款项。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

甚至就连外面的雨她都觉得是如此赏心悦目。

她迫不及待地立刻和季临泽说了这个消息。

他不会回复。

她知道。

不过没关系,这些年,她想说的话,心中的疑惑痛苦,她很快可以当面问他。

在人声嘈杂的公车上,她想,等见到他,她一定要像以前一样,飞奔跑过去撞进他怀里。

她要紧紧抱住他。

之后,之后,嗯……她一定要对他凶一点。

总之,他们一定会和从前一样,吵几句,又很快靠在一起。

她的心情逐渐高涨起来,但公车到站见到周慧的那一瞬,她再一次平静了下来,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初始的时候。

家里的东西坏了很多,却没人和她说。

他们仿佛跟不上这个时代。

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在顺着她走。

隔壁那家的女人又开始吵了。

她拎着菜刀过去,说了几句吓唬人的话。

但周慧在一味忍让退缩。

向蔷难以描述当时的心情。

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的想法。

但她还是说了自己的决定。

她深深望着周慧的背影说:“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给你们换房子的。”

话落的一瞬间,屋子静了,只剩厨房里烧开水的冒泡声。

屋外的雨变大了,天沉得让人窒息。

眼前的周慧停了脚步。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双手莫名其妙抖着,为了掩饰这种颤抖,周慧撩起围裙擦手,快步走进厨房里继续忙活。

顺着饭菜烟火气,周慧拔高声音笑着说:“你乱说什么呢,换什么房子,这里挺好的。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赚得不如以前多,但是我们还是存了近百万,这个房子的贷款也还清了,接着就准备养老了。你以后也不和我们住的,不在这上面浪费钱。”

她说这些话时留给向蔷的还是背影。

向蔷站在客厅里望着她没有接话。

周慧今天穿的是藏青色的长袖贴身薄毛衣,配着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

好像周慧有很多条这种相似的裤子。

向蔷记得,小学时有一回,老师让他们回去帮父母做家务然后写感受。

她回去思考了很久,看着哪儿哪儿都整洁如新的家不知道从何下手,直到看见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那是她第一次帮妈妈收衣服,笨手笨脚地叠好。

那时候,妈妈的裤子比她人还高。

所以她不喜欢叠裤子,还是漂亮的衣服叠起来比较舒适。

漂亮。

是啊,她的母亲从前是多么漂亮。

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在心底默认周慧只有三十多岁,买衣服应该买鲜艳时髦的。

哪怕这几年周慧网上购物,问她这衣服好不好看时,她总觉得她选的过于老气。

周慧说她年纪大了,就适合这种。

她不以为然。

今天一看。

好像,她真的老了。

她的黑发间也掺了白发,眼角的鱼尾纹深得抹不平。

而且她很瘦,小时候只觉得这样的妈妈高大有安全感,现在个头比她高了再去看她,只觉得这样的妈妈是如此弱不禁风。

她这几年没有和季临泽的父母联系过。

起初一年,她还知道他们的近况,那会儿,她病得严重,他们也会过来看看她,当她决定出去旅游摄影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了。

再后来,他们换了联系方式,留下那套老房子后搬去了其他地方。

最开始的一年,姜怀明私下和他们说起林如梅的平常,心疼得不行。

她这一生,先后送走了两个重要的人,孩子更是一个母亲的命脉,她日日哭日日睡不着,人浑浑噩噩的,有时候都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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