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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4 / 4)

写她的愧疚不孝?还是写她的痛苦绝望?

停顿许久,向蔷写下了第一句话——父亲母亲,迄今为止,我觉得我的人生既圆满又幸福。

......

父亲母亲,迄今为止,我觉得我的人生既圆满又幸福。

我拥有着大多数人羡慕的一切,和谐的家庭,比较优越的经济条件,从小到大的名列前茅,还算不错的长相,还有一份纯粹的爱情。

我曾以为我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后来我也试过努力过了。

但发现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依靠努力得到好结果。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他了。

所以我不再恨他了。

我很想他。

我以为去一些和他无关的国家城市,我会慢慢忘记他。

但是那些美好的瞬间,我很想他能在我身边,以至于再回想起那座城市时,我能联想到的只有他不在身边的遗憾。

每一年都是如此。

我以为给自己定一个期限,一个目标,我会如医生说的那样,慢慢从这份情绪中抽离。但我发现离他越近自己越开心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失败了。

我难以描述这些年从他生病后的历程,仿佛自己在亲眼看着抓在手里的一切慢慢流逝,是我从未有过的失控感。

十七岁时幻想未来的自己会是何等风光,真到这一刻我却好想念那时候。

我不想往后几十年都在怀念中,我想留住到今天为止的圆满和幸福。

所以我做了这个决定

我死后所有仪式请一切从简。

请勿过多悲伤。

也请保重身体,豁达到老。

再见,父亲母亲。

……

停笔放笔,向蔷拿过边上的笔筒压住这张纸。

做完这一切,她又抬眼看了季临泽家的院子。

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吹动他房间的猩红色窗帘,吹动玉兰树的阔叶,携着温暖的气息缓缓涌到她面前。

仿佛是从前的样子。

向蔷垂下眼想离开这儿时她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有车子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

院子里停着一辆银色面包车,姜怀明拉开车门后下来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少年。

向蔷愣了一下。

隔壁房间25寸的彩色电视机里传来这一年的新剧《大明宫词》的台词。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朦胧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幽深的男人世界。他就是薛绍,我的第一任丈夫。”

向蔷环顾四周。

那颗玉兰树变小了好多,那抹飞扬的猩红色窗帘颜色变得鲜艳无比,水泥路变成了石子路……

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稚嫩瘦小。

是从前。

那季临泽……

季临泽!

向蔷猛地反应过来,拼命向楼下跑去,推开门。

满院的凤仙花幼苗娇嫩可爱,沿路的孔雀草含苞待放,放眼望去,周遭金灿灿的油菜花填满了这个春天。

向蔷看了眼自家院子里的柿子树,白色的花朵在枝头颤抖,香味幽深。

过往种种如指针倒转般飞逝在耳旁——

“你叫什么名字。”“季临泽。”

“以后他去做飞行员,我做摄影师,我们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

“你说十年后我们在干什么?”

“你会对我脸红心跳吗?”

“篮球和女人不能让。”

“我们没有早恋,我们算着每一分每一秒,在等十八岁没有人能阻碍的相爱。”

“抱抱你啊,你记住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抱抱。”

“所以,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眼眶红了,眼泪一行接一行流下。

她重新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她放慢了脚步,一步步朝他走去。

泪水模糊了眼睛,像蜿蜒的雨水。

但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们看着她,都愣了神,眼神中带着不解。

直到向蔷走到季临泽面前,用力撞进他的怀里,所有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缓缓笑起来。

向蔷紧紧靠着他,感受着单薄春衣下的体温,感受着他久违的心跳。

她把眼泪憋回去,却越流越多。

哽咽着,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

“季临泽……季临泽……”

小少年拍拍她的背,没有推开她,只是那要笑着。

这样的温存让向蔷更为恍惚,她生怕这是一场梦。

她把他抱得更紧,轻声道:“季临泽,我喜欢你,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不要再浪费一分一秒。”

她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你不理解,没关系,我以后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季临泽,你一定会喜欢我的,你说过,你见到我第一眼就喜欢我了。”

“这次不要八年了,我只想要现在。”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但她听到他温柔地说:“好啊,蔷蔷,我们现在就在一起,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向蔷心跳停了一瞬,她没有过多探究这一切,只是闭上了眼睛,笑了起来。

飞鸟盘旋,风林涌动。

这一刻,春天黯然失色。

远处炊烟升起,人声起伏。

荧幕上的故事仍在继续。

短暂的别离后,太平终于又见到了薛邵。

她忍不住感慨:“我终于见到了他!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我们俩当时都是一脸一身的冷水,而我的心却软软地融化在某种醉人的温暖里。我当时在想: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你能理解吗?”

……

“我终于见到了他!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我们俩当时都是一脸一身的冷水,而我的心却软软地融化在某种醉人的温暖里。我当时在想: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你能理解吗?”

电视里这段旁白说完,天色正好暗下来,夕阳蔓延千里,余晖落在客厅里,平添几分萧瑟。

周慧拍拍丈夫的腿,眼里噙着泪,笑着说:“该去接蔷蔷回家了。回家了就会好,回家了……就会好。”

向父也笑,笑完垂下眼回答说:“那我给蔷蔷带一瓶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牛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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