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楼给自己斟了杯酒,这凌霄门特酿的凌霄花酒,混着馥郁与清冽,入喉令人惊艳。
她开始思考待自己回到现实,能不能去找卫玄道要一些。
男修戳了戳她的左臂:“哎,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啊,所以,传闻中那些残害同门的坏事,是你一时失心疯才做出来的吗?”
许疏楼叹气:“你这人可真会聊天。”
男修遗憾地耸了耸肩:“来之前我还和人打赌说你一定会在婚宴上发疯呢。”
许疏楼提醒:“煮灵草要被抢光了。”
这桌来蹭饭的人都是冲着那些蕴含灵气的食物来的,只有许疏楼在挑那些烧鸡、丸子一类的菜式,男子闻言,也顾不上和她多说,连忙去抢灵草了。
许疏楼咬着一块龙须酥的时候,忽听白柔霜的声音喊道:“师姐!”
她抬头,看见很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紧不慢地咽下了龙须酥,才开口道:“何事?”
“师父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想你了,”白柔霜柔声道,“你就算不喜欢我,也该念着师父的恩情,待会儿留下来看看他吧。”
“……好。”
许疏楼被带到一个房间等候,她半躺在摇椅上,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加深对册子里那些面孔的记忆。
直到开门声打断了她:“师姐。”
“师妹。”
白柔霜对她笑得娇媚得意:“师姐,我赢了。”
“恭喜。”
“其实我们之间,我早就赢过你了,”白柔霜俯视着她,“我还赢过了很多其他女人,成了北辰的正妻。”
许疏楼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现实中的你更可爱些,活得也更轻松些。”
“你在胡说什么?这里就是现实,”白柔霜凑近看她,“师姐,你终于疯了吗?恨我恨到发疯?”
“我不恨你。”
“我不信你。”
“你打算怎么做?”
白柔霜掏出一只匕首,避开经脉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大声喊道:“救命,救命!”
许疏楼神色间终于多出了一丝波澜:“……你认真的吗?我灵力尽失,会有人相信我伤得了你?”
“他们当然会信我,他们总是会信我,”白柔霜嘴角滑下一丝血迹,但她还在笑,“我会告诉他们,你被这场婚宴刺激到,终于彻底发了疯。”
许疏楼扶住了她:“你这又是何苦?”
“有灵药在,我这道伤很快就会痊愈,”白柔霜听到脚步声,倒进她怀里,“疼一次,换你一命,很划算。你为什么还不发火?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许疏楼看着她,神色间没有愤怒,只是带了点悲悯:“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选择导致你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现实中我一定会全力避免这个结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剑穿过了她的胸膛。
许疏楼顺着这柄剑,去看执剑的手:“师弟……”
“我说过,你早已不再是我师姐,”单郁冷冷地看着她,抽出了剑,不再看她,只扶住了白柔霜,“师妹,你没事吧?快来人,师妹受伤了!”
许疏楼滑了下去,尽量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地上,听着纷杂的脚步声,她还是不明白,这幅画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被这些人折磨,以破她道心?
可这些冷漠和偏袒,她在梦里已经体验过了啊……
白柔霜被陆北辰抱在怀里上了灵药,立刻恢复了些元气,挣扎着起身,从乾坤戒中拿出一物:“师姐也是个可怜人,把这个浮屠念给她吧。”
陆北辰蹙眉道:“柔儿你可真是善良,她刚刚才伤了你!”
浮屠念……许疏楼看着那件法宝,她认识这个,现实中,她带着小师妹去元空秘境,师妹被卷入流沙,得到了这件浮屠念,它会在一个人濒死时,给其编织一道美梦。
白柔霜已经施法驱动了浮屠念,那东西罩在许疏楼脸上,把她带入一幕幻境。
许疏楼看到自己站在了太虚境顶楼,那凶兽趴在地上,管事惊讶地看过来,师弟师妹们也围了上来:“师姐你没事吧?我们很担心你!”
“我没事。”许疏楼听到自己说。
“太好了,师姐你所料没错,飞鹰门的人看到你入画,果然已经退兵了!我们可以随意离开了!”
“太好了。”
她拿到了十万灵石,三师弟也不用再当画师了,他们回到师门,自此相亲相爱……
许疏楼进境飞快,百年后,便要进入渡劫期,师弟师妹都万分不舍,却也为她高兴。
最终面临天劫前,他们为许疏楼举办了一场宴会,在某个聚在一起喝酒谈笑的时刻,她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这段快活的人生,不过是你濒死前,你的师妹对你用了浮屠念,你的真身,还躺在凌霄门他们的喜堂上呢……”
画面一闪,许疏楼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一个洞,这是怎么了?过了太多年,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哦,对了,是四师弟刺了她一剑……
很痛,很冷。
可是……
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重新启动浮屠念,让你回到那段虚假的美好中,免你痛苦。”
“你是想说,”许疏楼有气无力道,“为陆北辰要死要活,最后被师妹害死才是我真正的人生。而那些所有快活的过往,那些和睦相处,从元空秘境到合欢宗,从玄武楼到遇玄羊,和师弟师妹一起来到樊都城,一起参加拍卖会,一起进入太虚境……那作为师门翘楚的一生,不过都是浮屠念给我的慈悲?”
“没错。”
许疏楼的折扇不能用,她手里拎了块摘花时顺便从花圃边掰下来的青砖,劈头盖脸地冲着声音的方向砸了过去:“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