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冷冰冰的,甚至被自己得罪过的向导,在入侵了他精神图景之后,温柔地对待了他。
来自于陌生人的一点温柔,
护住的却是那些死去的战士一心想要守护的东西。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雨水密集地敲打着窗户的玻璃,流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痕迹。
倪霁闭上眼,想起那自己战斗多年的北境哨岗。
在这样的季节,那里已经飘满了雪花,乾坤茫茫如玉,大地一片冰寒。
寒冷的冬天早已到来。生存比以往更加艰难。
在校场被公开播放的记忆碎片,被掐掉了短短的一点尾巴。
那个研究员被杀死,活体虫玉被击碎之后。还有一点点后续的片段。
那位复仇的哨兵弯下腰,一点点地拾起了满地虫玉的碎片。
虽然这样碎了的,死去的虫玉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价值,不会再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放在眼中。但放在北境哨岗这样贫瘠之地,它们可以养活很多人,可以成为许多家庭赖以生活的过冬物资。
他把染着血的碎片捡起来,带出了污染区,在黑市上换成了木炭,棉花,粮食和糖果。
被白雪覆盖的北境哨岗内,一个小小的木屋里亮着暖暖灯光。
身怀六甲的女主人坐在桌旁,一边编织毛衣,一边拍着依偎在身边睡着的小女儿。
屋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是谁啊?”她扶着肚子去开门。
来的是哨岗里的一个勤务兵,年纪很大的一位女性,两只手臂都断了,换上了机械义肢。
她冒着雪拖来了一个板车,上面堆满了过冬的食物。
“这些都是你们家塔子得的份例。”那位双手残疾的年迈大婶笑眯眯的,不由分说用她有一点生锈的机械手臂地往屋子里搬东西,“塔子他们可能没办法在你生产的时候赶回来。你且安心,这里还有我呢。”
她搬完东西,从怀里掏出一袋的帝国币,把那用体温焐热的钱币,放在的女主人的手中。
“队长特意让我给你的。”
“哎呀,怎么这样多?”身怀六甲的妻子又惊又喜。
难过的是丈夫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等待孩子的到来。
但幸好有这样多的食物,还有钱。她和孩子至少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冬季。
她抬起头,看向屋外,那里只有深远的黑和胡乱飞舞的雪花。
没有那个身材高大,容貌丑陋,却对自己很温柔的男人。
女人心中既有几分隐隐的不安,又鼓起了身为母亲的勇气来。
就在不远处,一条昏暗巷子口。
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姑娘打开烟盒,用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夹出了一支烟,点上火,抽了一口。
“他什么意思?”姑娘熟练地吐出烟圈,冷笑一声,“人不来,叫你送这些钱来干什么,分手费?”
“不,他……”站在她面前的哨兵眼圈红了,哽咽着没有吧话说下去。只是固执地伸着手,递出那个装着不少帝国币的钱袋子。
混迹花街多年的女孩先是不屑,慢慢露出疑惑,转而反应过来。
她呆愣了好一会,抖着手好几次才把那只烟准确地放入口中,狠狠地吸了一口,有些慌乱地吐出烟雾来,迎着风雪昂起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把眼中的泪意吹干。
“他……那个人,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有的,他说——希望你拿着这些钱,好好活,换个活法。”
昏暗污浊的巷子,在这样的雪夜里显得分外寂静,
只有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夹着烟的手捂住了漂亮的眉眼。
“混蛋,那个混蛋。”她哭着咒骂。
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抚慰一般,温柔地轻轻沾在她的肩头。
破败的孤儿院里,一大车的过冬物资,满满当当地停在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