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迅速放下手里的碟子,走向容祈的方向。
她走过去后,容祈就指了指她,介绍说:“这位程厘程副部长,是启域汽车自动驾驶部门的副部长,也是掌管自动驾驶研发的核心之一,跟秦为延首席科学家一样,是我们启域汽车不可缺少的人才。”
程厘立马跟对方打招呼。
之后,容祈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给她介绍了不少人。
虽然有些人觉得奇怪,但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自动驾驶是整个汽车部门的核心,而容祈现在大部分精力又放在了汽车事业上,自然对汽车部门的人十分看重。
这位程副部长,年轻又长得漂亮,未来说不定就是启域科技又一个门面人物。
一路下来,程厘神经高度紧张。
直到最后时,容祈将她带到外面阳台上休息时,才轻笑着说道:“是不是很累?”
“还好,”程厘抿了抿嘴,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脸都快要笑僵硬了。
“你好厉害,”程厘由衷感慨道,有时候她都佩服容祈的精力,要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还能做的这么游刃有余。
容祈轻扯了下嘴角:“熟能生巧,你以后熟悉了也可以。”
只是,他们还没说两句话,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容总,你好,”对方年纪应该已经五十多,鬓边微微泛白,但并不显苍老,反而平添了几分儒雅温和。
对方笑着说道:“我叫唐仲青,是一名投资人,不过你应该没怎么听过我的名字,我以前一直在美国。”
“唐、仲、青,”容祈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对方的名字。
程厘有些不安的朝他看了一眼。
因为她感觉到了,容祈整个人表情都变了,有种溢于言表的嫌恶。
他和这位唐先生认识吗?
要是一般人,容祈不可能会这种表情。
唐仲青反倒是神色如常,轻笑着说道:“对,不过看来你好像对我是有点儿了解。”
“没有。”容祈迅速否认,神色也恢复了冷淡疏离。
容祈不仅没安心,反而有种隐隐约约的更加担心容祈。
唐仲青一愣,随后轻声说:“我跟你母亲是老朋友,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的很遗憾,佳人英年早逝。”
“我母亲和你无关。”容祈微咬着牙,极其克制自己。
程厘这下,有些傻眼。
这人到底是谁?
虽然程厘从未听说过,任何关于容祈生父的事情,他没提过,爷爷奶奶也从来没说过,程厘就干脆也当没这个人。
但面前这个男人,突然提到容祈妈妈,难不成……
不对。
他说自己跟容祈母亲是老朋友,那就不应该是容祈的生父。
程厘发现,自己也是关心则乱了,这么简单的逻辑,差点儿没搞清楚。
“你现在取得的成就,真的非常了不起,”唐仲青似乎也不介意容祈的冷漠,反而一副长辈的宽厚模样,说道:“我自从去了美国之后,就一直在华尔街工作,后来自己开了一家投资公司,虽然有些小成就,但跟你一比,那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容祈似乎不想听这些陈年废话,直接说道:“唐先生,我跟你也是无旧可叙,失陪。”
可他刚说完,唐仲青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有时候再想,要是当年我不出国,要是你是我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程厘心头咯噔一下,觉得这话实在太不对劲了。
但下一秒,砰地一声脆响,玻璃杯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还有伴随着,容祈将面前的唐仲青狠狠的往后推去。
唐仲青的后背推到了后面摆放着的巨大绿植摆设,而他整个人被容祈抵在了墙壁上。
容祈手臂横隔在对方的脖子上,死死抵住,整个人如同陷入巨大愤怒之中,一向冷淡从容的表情,早已经被愤怒填满,目眦欲裂。
唐仲青被他手臂抵着,呼吸都不畅,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这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前后也不过十几秒钟而已。
“你怎么敢说出这句话,”容祈额头间的青筋突起,眼神更是冷的吓人,他每个字都是从咬着牙说出来的:“你怎么敢的。”
“容祈,”程厘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扔掉手里的酒杯,直接上前抱住他的腰,要将人往后拖。
可是这次,容祈却没有轻易松手。
眼看着唐仲青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来,程厘终于害怕到,带着哭腔喊道:“容祈,求你,松手。”
这边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里面的注意。
当有人出来看了一眼时,吓得失声尖叫。
于是整个宴会里的人纷纷往这边赶,蒋哲和方新阳是最先过来的,毕竟他们是主办方,只是他们在看到这一幕时,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蒋哲赶紧上前,而此刻容祈耳畔也听到了程厘哭着哀求的声音。
他如同醒过神般,猛地松开手,他回头抱住程厘,低声说:“对不起。”
程厘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也同样伸手抱住他。
而方新阳赶紧去查看唐仲青的情况,好在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才有点儿呼吸不畅,但现在已经好了。
赶来的人看着刚才那一幕,各个都被震惊。
如遭雷击般。
毕竟谁都没想到,容祈这样身份的人,居然会在自家公司的招待晚宴上,跟客人动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不先带程厘去休息一下吧,”蒋哲眼看着人群都堵在这里看热闹,根本散不开,这里面还有不少记者呢,要是被传出去,还不知道得传出多少个版本呢。
容祈此时也恢复了冷静,他淡淡点了下头。
随后,他伸手揽住程厘,在赶来的安保人员帮助下,拨开人群,直接离开了会场。
程厘一出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握住容祈的手,低声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很快,她拨通了蒋哲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冷静:“你看一下刚才那个角落,有没有酒店的监控视频,如果有的话,立即找人删除刚才那一段的视频。还有刚才后赶来的那些人,也要严格检查他们的手机,不要让任何拍摄到刚才画面的视频流露出去。”
蒋哲接到她的电话还正奇怪呢,她刚才还吓得魂不守舍,怎么又这么快打电话过来。
等听到她这一番话,蒋哲有些被震住。
“好,我马上派人检查。”
就在程厘要挂断的时候,蒋哲低声说:“容祈身边有你,我就放心了。”
程厘一开始,也确实是被吓到了。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容祈那个模样,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容祈是想把这个人杀了的。
当她走出会场时,她情绪冷静下来之后,理智也跟着回来。
不管今天网上是谁拍到什么,她都不允许对方传播出去。
因为,她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容祈。
她走回容祈身边时,重新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低声说:“我们回家吧。”
上车后,容祈看着身侧坐着的程厘,许久,他伸手将程厘揽在怀里,极其内疚地说道:“厘米,对不起,对不起。”
程厘能感觉到他的痛苦,是那种无法控制的。
“没事了,我又没事,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程厘轻抚着他的后背。
容祈脸颊埋在她的肩窝,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界那么久,他微哑的声音说:“厘米,我很难受。”
我很难受。
这四个字在说出口的那一瞬,就让程厘的眼泪,差点儿落了下来。
他一个从来都把情绪藏在心底的人,到底得多难受,才会忍不住跟她说这样的话。
“不怕,我保护你,”程厘紧紧抱着他,声音很坚定。
这一夜,容祈睡的并不好,哪怕进入睡梦中,他也几乎被噩梦震住似得,甚至额头上一直冒着冷汗。
程厘陪在他身侧,也几乎是一整夜都没睡着。
到了第二天早上。
程厘主动说:“要不我们今天都在家休息一天?”
容祈嗯了声,程厘便起身去做早餐。
等她回来,发现容祈依旧躺在床,刚趴过去,正要轻声叫他,就看见他整个人蜷缩着。
程厘立即伸手,一摸额头,才发现,他居然发烧了。
于是程厘赶紧在家里找了退烧药。
喂他吃了一颗,她也不敢乱动,就安静陪在他身侧。
谁知,到了九点多的时候,程厘的手机就跟疯了一样的震动。
她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能轻轻下床,走到外面接通手机。
电话是公司方新阳打来的,他直接问:“容祈人呢?我一直打他电话,都没有接。”
“老方,你就别逼他了,我们处理就行了。”
蒋哲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也传了过来,显然他们两人在一起呢。
程厘轻声说:“他发烧了,没办法接电话。”
方新阳也一愣:“发烧了?”
“早上刚发烧,现在正在睡觉,”程厘解释说,她不想让方新阳觉得容祈是故意不接电话。
方新阳叹了一声:“好,那你就尽量别让他看手机。”
程厘一愣。
但很快方新阳电话已经挂了。
程厘想了想,还是给孟元歌打了过去。
“元歌,网上是不是已经传了什么出来?”她开门见山问道。
孟元歌沉默了下,还是如实说:“你们昨晚走后,启域的人确实让媒体记者不要传播容祈跟那个人发生争执的画面,但是谁知道就在十五分钟之前,还是有个视频上传,现在我估计启域的人已经开始找人删除视频了。”
“你放心,这种视频是涉及隐私的,投诉的话,肯定一删一个准。”
程厘想了下,在挂断电话之后,还是上网搜索了下。
果然,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一言不合就动手,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也能当CEO?”
“该不会是启域科技为了炒作,他们的新车,刻意制造的新闻吧。”
“容祈不应该是这种人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年少成名,飘了呗。”
“跟一个年纪相当于自己父亲的人动手,可真够牛逼的。”
“不说了,赶紧抛售启域的股票,有这种创始人,这公司也没什么前途。”
“还是相信容祈。”
“为什么搞企业的都有脑残粉,你们是能给买他公司股票,给他打call还是怎么地啊。”
程厘看了几眼之后,便直接关掉手机。
网友的几句评论并不能对启域和容祈造成什么伤害。
况且他们说的,也不是事实。
即便程厘不知道容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对于那个唐仲青,程厘也并不喜欢,对方好像一直在提到容祈母亲。
明知道容祈母亲已经去世,却还是频繁提到故人,本来就会惹起容祈的伤心。
到了下午,容祈就退烧了,程厘又给他做了饭。
直接端到床边,要喂他。
“不问我?”突然,容祈抬头看向她,问道。
程厘愣了下,淡淡笑了下:“你要是想说,就跟我说,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容祈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碗,将这碗饭吃完。
程厘将碗筷洗完,刚出了厨房,就看见容祈出现在客厅,而且还穿着一身外出服装。
她有些惊讶,就听容祈开口说:“走吧。”
“去哪儿?”程厘问道。
“带你去一个地方。”
程厘没有再多问,直接换了鞋子,跟着他一起出门。
只是在要开车的时候,介于他刚生病,还没好,程厘坚持要自己开车。
于是程厘在导航里输入了一个地址,让程厘直接开车过去。
程厘看了一眼,这是一个疗养院的地址。
她心底虽然有疑惑,却还是开车前往。
这个疗养院在郊区,有些偏远的地方,因此一个多小时才过去。
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间,太阳没那么晒,还带着微微暖和,因此疗养院很多病人都自己出来或者被护工推着出来。
他们两人进入医院之后,容祈握着程厘的手,来到草坪边上。
那边有一群病人,都在太阳下面坐着。
程厘抬眼看了过去,心底有无数的疑惑。
直到容祈眼神冷漠的朝草坪看去,突然说:“看见坐在树下轮椅上的那个人了吗?”
程厘顺着他说的,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满头灰白头发的干瘪老头,长相说起来甚至还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吊梢眼,嘴巴也不知是天生歪的,还是生病的缘故有些歪斜。
倒也不仅仅是生病的缘故,反正就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觉得这个人不正派。
见程厘半晌没说话,容祈知道她心底肯定也很疑惑。
“那就是我生父,”容祈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不亚于一枚核弹在程厘所站的地方爆炸,把她的思绪直接给炸的七零八碎,压根不敢相信。
这…这个人是容祈的生父?
“你不相信是吧?”容祈淡然说道。程厘赶紧说:“不,不是。”
容祈握住她的手掌,轻轻用手指指腹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抚道:“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相信。”
他也终于头一次打破平静的口吻,带着讥讽说道。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