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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1 / 2)

她此话一落,柳轶尘眉头一拧:“不好!”明知为时已晚,还是下意识伸手按住杨枝面前的茶盏。

“大人这茶里……”杨枝也反应过来。

朝雾妩媚一笑:“二位放心,这茶里没毒。我说了,我还指望柳大人亲手办了那方卓氏呢!”说话间起身走到窗边,抱起那一盆绿菊放回到桌上。

她抱起绿菊折返时,身形已有些摇晃,及至她当真回到桌边,杨柳二人才惊异发现,她唇边已赫然一道血痕。

“你……”

“茶中无毒。”朝雾缓缓道,气息已开始虚弱,杨枝忙冲上前,托住她:“可是……我口中有毒……大人,我是沆瀣门的人,沆瀣门藏于地下,身份败露的那天,就是身死的那天。”

“朝雾姑娘!”柳轶尘急转向门口:“黄成,快去请薛大夫。”

“大人,来不及了。”朝雾虚弱道:“沆瀣门的毒,至多只容人一盏茶的工夫。方才我同二位,已堪堪饮了一盏茶……”

柳轶尘嘴唇抿直,转身望着她,眼底平静深沉,道:“你还有何遗言?”

朝雾笑了笑,任由杨枝托着自己,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悠悠转向一旁桌上的绿菊,道:“这绿菊跟了我好几年,我这人素来冷漠,与人没甚感情。这绿菊是我唯一的陪伴,求二位替我照看好它。”

杨枝看向那绿菊,奇异的是,初春时节,这菊花竟然开了,花叶妖娆,整盆看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泊,就像朝雾其人。

杨枝先前出入蓬莱阁,与她打过数次照面,可二人连点头之交都不算。然而此刻,看着那盆绿菊,她忽然生出一种沧海无尽的悲凉感,她能感觉到朝雾的脉搏在剧烈跳动,呼吸也渐急促,几乎是未经思考的,她定定应了个“好”字。

朝雾眼底露出一点欣慰,一口血漫上来,她强咽了下去,唇边还是溢出粘腻的鲜红,眸光忽然飘远:“我这一生,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为谁,没有前路,没有退路,只有……死路。秋兰死后,我才明白,还有一样东西比冬夜更难熬,叫无尽……我以前觉得,在意,牵挂,这些都是再缥缈的东西,哪有金子有用。可秋兰死后,我发现这世上当真没了在意我的人,那感觉就好像被折了翅的鸟,拔了根的树……我……”她喉咙里又漫上一口血,这一回,她却没有去咽,任由那血染透前襟:“我……我想再求求二位……也将我…葬在城外那片槐林……”

一碧如洗的天空飞过一只孤鸟,孤鸟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叫。

杨枝觉察到自己手下的身体一僵,那原本明亮眸光一刹那失了焦点。

“好。”

这回是柳轶尘应了一声。

天地高远,那孤鸟转瞬不知去向。

大理寺的从人很快上来,将朝雾的尸体抬了下去。蓬莱阁还未开门,此际只有才睡醒的花娘站在各自门前,一脸惊恐。有一名龟奴大着胆子在朝雾房前跑过,腿脚都打了结,在楼梯口差点没滚下去。

蓬莱阁短短半月死了两个人,老鸨许妈妈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一边啐骂一边躲避,生怕沾了一点晦气。

只有秾烟迎上来:“官爷,这、这是怎么了?”

杨柳二人从房中出来,柳轶尘道:“秾烟姑娘,可否借闺房一用?”

秾烟道:“自然是行的,大人随奴过来。”

到了秾烟闺房前,柳轶尘却不进去,站在门边道:“杨书吏要在这歇息一会,烦请秾烟姑娘照料。”

杨枝一懵——我何时说要歇息了?

“大人……”

“我一会还要却别处办事,不方便带着你,也不能送你回去。”柳轶尘道:“你就在此歇一会,我办完事来接你。秾烟姑娘有不少问题,你也可以解答她。”

杨枝还要说什么,转眸瞥见秾烟眼神:“那……好吧。”转身进了秾烟房中。

柳轶尘这才道:“秾烟姑娘借一步说话。”

秾烟随柳轶尘走到拐角处,柳轶尘掏出一块碎银:“烦请姑娘为她点上安神香。”

秾烟在风月场中打滚,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大人的银子我不能收,但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书吏。”折身要走,却又想起什么,含笑问:“大人昨晚……喝汤了吗?”

柳轶尘微微一怔,面上不自觉涌上绯色,欲盖弥彰地侧了侧身,背起手:“汤?什么汤?”

秾烟掩起团扇,轻轻一笑。

夕阳向晚,倦鸟归林。

京郊的“加官进爵林”前,一身着华服女子正在祭拜。身侧的篮中除了水果香烛,还有一盆未放的菊花。

女子眉眼盈盈,身姿袅袅,正是蓬莱阁花魁秾烟。

秾烟素手将面前的泥土挖开,一边将那菊花移植过去一边道:“我都听说了。你何必寻死,你又没亲手杀那方濂,大不了牢底坐穿就是,我往后给你送饭。以后啊,要给你烧点吃的用的,还得来这城外。”

“我听人说你喜欢菊花,我去花市给你买了一株。你知道的,珠啊钗啊的我内行,这些玩意,我实在是挑不来,要是开的不好,你就凑合看看,在底下还能一边看一边骂我草包,解个闷子。”

“其实我也晓得你去扮鬼不是为了救我。”秾烟笑道:“不过你确确救过我一回,你自己大抵都不记得了。那一年我被卖来蓬莱阁,被许妈妈打了个半死,不给吃不给喝,是你随手丢给我一块糕饼,告诉我,‘活下去才有意义。死了的贞洁烈妇,那是石头。’我都记着,可你怎么想不开了……”

“你知道方濂为何打我,有一回他喝醉了我问,他说当年婉娘与他私奔,两人被抓回来时,那些人便是那般打她二人,他永远记得婉娘那不声不响的倔强神情。他说,那是他一生第二痛的时刻——第一痛是听到婉娘没的消息时。他恨自己护不住婉娘,但那却也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时刻,他看着婉娘坚定的眼神,明白有这么一个人矢志不渝的为他追随他,他觉得什么都值了……后来他再打时我便不声不响,我越是不哭不闹,他越是兴奋……”

“他们这些人,自己受了践踏,便要践踏不相干的人报复。方濂如此,那个贱妇如此,傅凭章亦是如此……这世道混沌龌龊,你我这样的,性命不过是芥子浮萍。如今你也走了,我更不知该往何处去。不过我这人贪生,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念想,且让我再走走看看,指不定哪日走累了看腻了,我也来陪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案子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第三第四个案子还会再回来提到这里的一些问题~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三十二章

杨枝在秾烟房中饱饱睡了一觉,柳轶尘直到傍晚才派人来接她。

短短几日,方濂案就破了,太子喜上眉梢,来大理寺中坐了半日,还干脆用过了晚饭。

晚饭有一条新鲜鲈鱼,太子吃时快活,吃毕却嫌身上沾了腥气。

郑渠立刻会意,忙命人烧好热水,引他往浴房来。太子畅快沐浴后才打道回府,走前还跟郑渠笑说:“让你们柳大人把这浴房改回去吧,往后孤就不上你们这沐浴了。让那柳敬常再诓孤,打这几日地铺,他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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