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未等福灵再仔细交代下去,门外便来了个人,敲了下门。
“雨停了,渝柳儿,跟我回家罢。”
是晏绥的声音,门外站着的也是晏绥。
崔沅绾没料到晏绥叫催得这般紧,仔细一听,屋外暴雨声确实小了下去。
崔沅绾满脸歉意地欠身与福灵告别,不过迈出半步就叫福灵给拉了过来。
“他叫你走,你便真要走么?你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般草草了事回家去,岂不觉着亏得慌。”
“不了。”崔沅绾拂去福灵搁在她臂上的手,轻声回绝。
点到即止,无论在任何场面都适用。
何况她站在屋里虽看不见晏绥面上神情,却也能想象出来他噙笑欺人的样子。晏绥的忍耐从不会无底线放宽限制,她可不敢也不想惹恼这尊神佛。
崔沅绾弯腰拿起墙角边沥水的伞,才推开门便被晏绥捞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好似溺水之人抱紧浮萍那般用力。
门被晏绥一推,便兀自吱呀吱呀地合了上来。
福灵始终看着那把带细弯柳叶的伞。渝柳儿,含在口中念一遍,甜腻粘牙。
晏绥强硬把崔沅绾给扔到马车上去,倒叫留在雅间内的众人觉着难堪,一时无言相对。
显然,众人的心思都在崔沅绾身上。她走得突然,众人便泄了气,难以提起半分力气来。
福灵窜到原来的雅间去,刚迈脚进去就听见林之培唉声叹气。
“可笑我半生汲汲名利,到最后名利不得,心中所爱也非我所有。”林之培将茶当做酒来喝,林子轩一脸无奈,在旁边劝他想开些。
“行了,我兄长都走了,林家大郎还是别再装这幅深情样了罢。嫂嫂又看不到,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儿罢。”晏昶看不惯他这装腔作势模样,恨不得叫举国上下都清楚他爱而不得一般。
“你怎能这般说我大兄!”林子轩忿忿不平地站起身来,走到晏昶身旁,怒目圆睁。奈何晏昶高他一头,他这气势便是小鼠见了大猫,任他嚣张也不被人看在眼里。
“我大兄为崔二娘子熬得双眼通红,只因她喜爱花鸟画这句话,连夜挥笔蘸墨绘成一副花鸟图,给崔二娘子送了过去,只求她一个满意的眼神。崔二娘子喜爱棣棠花,我大兄便跋山涉水找了开得最艳的一束花给她送过去,那可是连官家都未看过的棣棠花啊!”林子轩年纪小,稚声稚气地说罢这番话,孩气愈发凸显。
“这些事也就骗骗自个儿罢,说不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晏昶讥笑道。
“林家大郎连夜绘的那副花鸟图,谁不知是临摹原三郎的《春日鸟啼图》。临摹一夜,成图却远比原图低劣,这样的画也好意思送给我嫂嫂。别以为我不知你说的那支罕见的棣棠花是宫里扔出来的。官家自然不知,因为那是福灵公主献给圣人的花。后宫观赏一遍后便抛出宫去,贵人都看烦了。林家大郎把那花偷捡了过来,还诓骗我嫂嫂。这般低劣不堪的喜爱,莫说我嫂嫂,就连我也看不起!”
晏昶看着林之培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畅快无比。
原行遮与福灵本是站在一旁看这三人“互殴”,不曾想看好戏竟看到自个儿身上。本就对林之培抱有偏见,如今听罢晏昶这番话,更是瞧林之培不起,直截了当地把此人当成了抠搜小人。
林子轩被晏昶这番长话噎得支支吾吾,忙走到林之培身边,催他说话。
“林某献出来的物件在诸位心中自然如一桶泔水一般,令人作呕。可即便再粗劣的物件,里面也藏着林某的心意。林某对崔二娘子的真心天地可鉴。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心中所爱已成他人之妇,林某心中苦不堪言。”
这番痴情话估摸只有林子轩一人深信不疑。
“原先我还在想晏学士夺人之妻不道义,如今看来,这夺妻做得可真对。”福灵白了林之培一眼,恶狠狠说道:“你林家仰靠夏家而起,你有幸与晏学士做同年,考绩还看得过去。你靠着夏长史勉强混个小官,这深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落魄时来。你那也配叫深情,分明就是攀缘附会,你想攀崔家的高枝!”
“你懂什么!”
林之培猛地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碰,茶盏瞬间迸碎开来。林之培怒而起身,满眼通红,瞪着福灵,话音斗然增大,把身后的林子轩吓了一跳。
见林之培怒意不减,下一步便要朝福灵走过去。林子轩吓得腿软,赶紧拦住林之培。
“大兄,你冷静些,那是公主,你这可是大不敬啊!”
“林之培,你这是忤逆,敢以下犯上,小心我去爹爹面前告你一状!”
福灵躲在原行遮身后,被林之培这龇牙愤恨的模样吓了一跳,一面指着他放声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