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来到校医院的时候,前台小姐正在用光脑看联邦剧。和帝星不一样,联邦脱离了封建社会,资本大行其道,在文化上自然没什么忌讳,娱乐至死,内容丰富纷呈,平台上什么都敢播。所以帝星的年轻人都很爱看联邦剧。然而,帝星主流都批判联邦的剧哗众取宠、肤浅浮夸,所以看到沈逾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前台小姐赶紧把播放页面关闭,笑着站起来迎接沈逾:“太傅大人,神医在呢。”
沈逾点点头。
前台又低声对沈逾说:“单大公子也在。”
沈逾闻言挑眉:“他也在?”
前台点头:“这不是正规医院都没有人医治单大公子的腿吗?他大约把希望寄托到这位星际游医身上了吧。”
沈逾嘴角勾了勾:“那游医同意医治他吗?”
前台困惑摇头:“不清楚。”说着,前台想了想,又说,“那个神医很孤僻,不爱和我们说话。我们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沈逾大约能够料想到,天才有些怪脾气是很正常的。如果是一个八面玲珑、温和可亲的医学天才,那是不可能当一个无依无靠的游医的。
这位脾气古怪的游医得到院长的另眼相待,因此拥有一间自己专属的校医室。校医室自动门的显示屏上滚动着他的名字:奚之桐。
感应到沈逾的来访,自动门打开,显露出专属校医室的内部。其中的装潢让沈钰感到意外。里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校医室,倒像是儿童套房。玄关处摆放着太阳系九大行星的模型,每颗行星都按着规律公转自转,看起来颇有意趣。
沈逾依照玄关处的指示信息脱鞋,光脚踩在淡蓝色星月编制地毯上,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香薰蜡烛气味。从玄关转出后,映入眼帘的仍是儿童卧房风格。墙壁刷成一面白一面地中海蓝,温馨独到,天花板则闪烁着光线柔和的星图,颇具浪漫气息。
那位名叫奚之桐的游医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珊瑚绒睡袍,皮肤苍白,双眸漆黑,五官也好身材也罢,完全符合黄金比例,静止时如雕塑模型。浑身透出一股非人感,使人疑心他不必呼吸,也没有心跳。
沈逾本该疑心他是仿生人,但和奚之桐交谈几句,发现奚之桐呼吸平稳、举止自然,便打消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整个银河系都不可能存在这样无限接近于真人的仿生人。如果有,那能够达到这样高度的文明早就统治银河系了,怎么会来当校医?
看着把校医室布置成儿童房、穿着睡衣的神医,沈逾不觉笑了笑,道:“我看起来像是打扰了您的休息一样。”
“不会。”奚之桐轻微地摇头,目光掠过一道挂帘。
底色雪白的挂帘印着星宿的纹理,做工精美。五感发达的沈逾能够感应到,挂帘背后应该有着一个人。那个人原本是在睡着的,但在沈逾进来之后不久就醒了。
听过前台小姐的话,沈逾能推测到里面的人是单维意。
沈逾温声说:“我不会打扰到患者吗?”
奚之桐摇摇头,从柔软的懒人沙发上站起来,往挂帘走去。沈逾注意到,奚之桐不但在装修品味上像儿童,步行的时候也有种稚童学步的笨拙感,配着他191的大高个子倒是有些微妙的违和。
奚之桐拉开帘子。少了挂帘的遮隔,落地窗的阳光便肆无忌惮地照在单维意身上脸上。单维意不太适应地眯起眼睛,身体下意思地想蜷缩起来,但是残废的双腿无法动弹。
单维意在外头一直用毯子和长裤遮盖双腿,唯独这一刻却穿短裤,把两条腿露了出来。沈逾不自觉地注视单维意的腿,只见这双失去肌肉力量的长腿细弱苍白,如同雪做的一般,白皙没有生气。
这明明是难看的残缺,但沈逾却看出了几分兴味。为此不惜抛弃绅士礼仪,用无礼的目光在他的两腿上流连。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更有意思的部分吸引——单维意羞愤欲死的表情。
这位素性高傲的单大公子一直对自己残疾的双腿遮遮掩掩,突然大白在旁人眼里,还被这么不加掩饰地肆意打量,怎么可能不感到羞愤?
无奈他双脚不能挪动,加之打量自己的人又位高权重……他只能咬着牙,气红了病瘦的双颊,浑身微微抖动,除了那双完全不能动弹的脚。
沈逾似乎觉得单维意的表情比他的腿还更有意思几分,便将目光和单维意对看,孔雀蓝的眼瞳透出邪谑的光。
单维意别过脸,对奚之桐说:“医生,我的脚冷,请您帮我盖一张毯子吧。”
奚之桐正要回答,沈逾就先站起来:“我来吧。”
奚之桐便没有动作,等沈逾拿起一张湖蓝色短绒毯子,轻轻盖在单维意的腿上。这毯子质感上佳,滑如牛奶。沈逾的手指拨过,又按了一下:“这双腿确实是完全没有感觉了吗?”
单维意眼中露出愤色,低下了头不说话。
沈逾状似轻柔地按了两下,但实际上,这位改造人的力量不可与普通人相比。他看似轻柔的两下揉捏,却在单维意大腿上留下了淤青的指痕,趁着苍白的肤色,触目惊心。
奚之桐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眼神却很像一位求知的孩童,充满单纯的好奇。
单维意接触到奚之桐的目光,笑了笑,说:“系……奚医生,您先出去一下吧,我和沈教授有话要说。”
奚之桐答应着走了出去。
奚之桐离开之后,单维意再次对沈逾露出笑容——这笑容沈逾前不久才看过,就在单维意轮椅翻倒的时候,单维意就是用这样脆弱之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对沈逾说:正是运气好,所以遇见了您。
因为这样的笑容,沈逾明知太子不喜,还是对他伸出了搀扶的双手。
而现在,单维意再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沈逾却只是把双手背在身后,英俊的脸上露出浮于表面的礼貌微笑,似乎完全没有被触动。
单维意眨着琥珀色的眼睛,低声说:“太子会容许奚医生医治我吗?”
沈逾笑了笑,说:“你在说什么?太子宅心仁厚,怎么会不准你治病呢?你不要想太多。”
单维意脸上一僵,眼神里充满祈求,伸手去抓沈逾的衣袖。沈逾却退后小半步——他退后的幅度仿佛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一样,既不让单维意抓住,却又能让单维意的指尖堪堪擦过。
单维意指尖落空,眼里更绝望:“老师……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沈逾语气依旧温和中带着干冷。但他眉眼带笑,一张玉面好郎君,“是因为……你这些拙劣的引诱吗?”
沈逾蹲下身,大掌搭在单维意盖腿的毯子上,手指轻轻叩敲她他了无生气的膝盖:“明明不爱学习却来找我求学……故意触怒太子,定好在我上课时会经过的地方等我扶你……或像今天这样,在医务室等我出现……”沈逾的声音如蛇:“我好歹是帝国太傅,你托人打听我的行踪,我怎会不知?”
单维意的脸色苍白,薄唇抿了抿。
沈逾最近“偶遇”单维意的次数太多了。按着单维意“恶毒肤浅,智商不高”的人设,被沈逾察觉端倪也是不能幸免的。
单维意脸上脆弱可怜的假象撕破,再度露出符合人设的刻薄表情:“太傅大人虽然知道,还不是挺喜欢吗?”
沈逾笑了一下:“现在不喜欢了。”
沈逾转身就走,不带一点眷恋。
单维意能够了解到,沈逾对自己的假可怜相已经看厌了。假的就是假的,沈逾喜欢的是真可怜、真脆弱、真破碎,所以,《霸道太子撸上我》里被狂虐90章的闻鹿得到了他的垂怜。当闻鹿变成花团锦簇、万千宠爱的太子妃时,沈逾就立即把他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