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衍大概是瞧出了端倪,不禁看向身边的堂兄:“你们认识?”
齐宣神色平静,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认识。”
“二哥——”齐衍深知兄长的劣根性,语气忽然变得暧昧起来,“你是不是看上问老师了?”
他这位二哥可是出了名的浪子,专挑二十五岁以下的帅哥下手。回想起方才他问的那两个带有试探性质的问题,齐衍越发坐实了这个想法。
齐宣侧目看向他,不置可否。
时间悄然而逝,枯燥繁复的作画过程也在渐渐收尾。
经过勾勒、皴染、铺底色和罩色几个步骤,许午教授和问尘共同临摹出的《千里江山图》局部画终于到达尾声。
青绿、藤黄、墨石之色点缀其上,随着镜头的推进和拉远,江南水乡里的烟波浩渺、层峦叠嶂赫然呈现,那些渔村野市、亭台草舍和小桥流水跃然纸上,仿佛时光回溯至千年前,让人置身于山水之间。
两个风格迥异的人联手临摹出一幅浩瀚画卷,至中间段逐渐相融,竟将这两份差异奇迹般缝合起来。
不多时,观众席响起惊呼与掌声,早将此前的质疑和揣度淡化干净。
出于对艺术的欣赏,齐宣不由坐直了身体,一改此前的纨绔,眼底浮出几分由衷的赞叹。
——这个美人不是花瓶,确实是个可圈可点的艺术家。
临摹展结束,众人四散。
美术馆里还有许多优秀的作品,全是由在校生创作。
齐衍今天也有一幅得意之作摆在展厅内,他本想拉着二哥去欣赏欣赏,期望从他嘴里得到称赞,然后再哄他以高价买下。
可是齐宣却极其敷衍地夸了他一顿,然后朝着许教授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虽然齐家和许教授认识,但齐衍现在只是个学生,面对许教授时难免会生怵,便没有跟过去,只对着堂兄的背影说了句“见色忘义”。
从展台上下来后,许教授就方才的画和问尘聊了起来,冷不丁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唤他,许教授回头,对上一双笑得真切的眸子,顿时心情大好:“阿宣,你怎么过来了?”
问尘随着许教授的视线瞧向来人,神色平静淡漠,眸光却微微闪动了一瞬。
齐宣诚恳说道:“许叔叔的画千金难求,现场展示画技更是百年难遇,我怎么能缺席呢?”
许教授被他捧上了云端,乐得合不拢嘴:“你这张嘴呀,石头都能被你哄热乎。”
待乐呵够了,便开始向他俩介绍对方。
几日前,齐宣和问尘在Edam会所初相见时就已知晓了彼此的名字,于情于理都称不上陌生人。但此刻他俩竟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晚的事,互相客气地握了握手,仿佛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
许教授眼角堆起几道褶子,眸底溢满愉悦:“阿宣你平日工作忙,叔叔想见你一面都难,今天难得碰见,不如陪叔叔去吃顿便饭?”
齐宣笑着应道:“能和许叔叔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少拿你那套花言巧语的手段来敷衍我。”许教授佯装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问尘,语气顿时变得和缓起来,“小尘也去吧。”
问尘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展露,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好。”
这顿饭由许教授做东,两个小辈拗不过,便只能由着他花钱。
来到停车场后,齐宣征询着许教授的意见:“叔叔,您是坐我的车还是坐问老师的?”
许教授思忖几秒后说道:“别这么麻烦,你和我一起搭小尘的顺风车吧。”
齐宣看向身旁这位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冷美人,笑道:“问老师介意载我一程吗?”
问尘:“没问题。”
餐厅在新江区,从大学城驱车过去要半个小时。问尘扣好安全带后点开了导航:“许教授,您定的是哪家餐厅?”
许教授道:“‘有树’。”
问尘输入“有树”,仅新江区就出现了四家。许教授失笑,这才想起问尘刚来渝城不久,对这座城市还不熟悉,于是拍了拍齐宣的肩,说:“你坐副驾驶去,给小尘当导航。”
齐宣抬眼,正好从中央后视镜里与问尘的视线相撞。
那双瑞凤眼和他的外表一样,冷漠没有温度,仿佛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川,极难融化。
这么一看,倒真有“高岭之花”的味道。
迎着后视镜里的视线,齐宣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泡他。
这辆黑色奥迪看样子是刚买不久,车内的皮革味很浓,即使是车载熏香也掩盖不了它的气味。
坐上副驾驶后,齐宣用余光打量着身侧之人,如墨的长发自肩头垂泻,比美术馆里那些描红画绿的艺术品更加赏心悦目。
他记得这头墨发也浸有Diptyque·Tamdao的气息,掩盖了洗发水的味道,虽有喧宾夺主之意,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问尘此刻正用右手打方向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上,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齐宣忍不住侧眸,视线落在那张不染烟尘的脸上。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对方的睫羽,纤长浓密,垂下时足以掩盖掉眼底的情绪。
若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右眼紧挨眼尾的地方有一颗红色小痣,带着几许难以言述的风情。
倒真像是个妖精。
齐宣眸光翕动,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那只紧握方向盘的手上——
骨肉匀称,十指纤长,腕骨上佩戴着一串手绳,莫名地增加了几分色气。
他记得这只手的温度,与问尘冷冰冰的外表截然相反。
如果用它来……
“好看吗?”
怔然间,问尘的声音撞入耳内,让齐宣迅速回神,掐灭了那些还没来得及燃开的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