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似在叹息,语调尽显温柔:“一会儿回家吗?”
微顿两秒,他又补充道,“我担心你情绪受影响不利于夜间驾驶,若是回,我过来接你。”
齐宣正要回复,忙不迭咳嗽起来,待平复下来后才出声:“那就麻烦问老师了。”
“你着凉了?”
“小事,回去熬一碗姜汤驱驱寒就好。”
两人没有聊太久,但这几句简短的问候比任何仙丹妙药都要灵验,顷刻便让齐宣缓释了焦躁不安的心绪,再回到手术室外,他的气色已然恢复至正常状态。
凌点一刻,紧闭多时的手术室大门总算打开了,杜夫人首当其冲地奔过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床上之人的模样就已经控制不了情绪,捂嘴失声痛哭起来。
齐玉琛的脑袋被纱布裹缠着,虽无法瞧见里面的伤口有多狰狞,但从他微微发肿的面部来判断,这次的手术创口定然不小。
不等齐茂和杜夫人发问,神经外科的主刀医生便发话了:“病人手术虽然很成功,但这并不代表他脱离了危险期,需要转入ICU进一步治疗。”
齐玉琛脑部外伤造成了重度昏迷,医生在手术之前为他做了气管切开术,杜夫人凝视着从儿子咽喉外部延展而出的氧气管,当即两眼一黑,倒在丈夫怀里不省人事了。
*
一点零八分,齐宣浑浑噩噩地从住院部大楼走出。
雨早已停歇,四下只余夜风呼啸着,浓浓的湿意从四面八方扑来,让齐宣打了好几个寒颤,咳嗽也愈发严重了。
路面积了不少雨水,在黑夜里宛如一面明镜,映着两侧路灯的微薄光芒,以及一道孤寂的身影。
齐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神情有些呆滞,连裤脚被积水溅湿也浑然不觉,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缓步前行。
怔然间,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一看,是问尘的来电。
对方率先开口:“冷不冷?”
风很冷,空气也冷,可这句透过屏幕传进耳朵里的话却是暖的。
齐宣正要回答,眸光翕动,瞧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位身量颀长的美人,顿觉心情舒畅:“冷。”
问尘挂断电话后大步往这边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不知装了何物;那件米白色羊绒大衣穿在他身上,在浓稠的夜色中愈发显得清隽出尘,宛如谪仙。
待靠近时,他立即取下颈间的围脖套给齐宣,一圈一圈,围得分外严实。
围脖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和香水味,顿时将冬夜的寒意驱散殆尽。
“你哥怎么样了?”
“手术还算顺利,现在已经转入ICU治疗了,后续听从医生的安排吧。”齐宣抬眸凝视着他,“来多久了?”
“和你打完电话就过来了。”
齐宣一时无言,强笑道:“我记得问老师挺聪明的,难不成你就在冷风中干等了我三个小时?”
问尘没有辩驳。
齐宣蹙眉,彻底语塞,甚至想揍他一拳。
“我不冷。”问尘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抬手轻抚他的面颊,柔声道,“是不是挺暖和的?”
齐宣没好气地翻他白眼,余光瞥见勾在另一只手里塑料袋,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感冒药。”
“问老师真是人美心善。”
问尘淡淡一笑,而后牵着他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回到瑞鹤都已经快两点半了。
齐宣淋了雨,寒气入肺,一路上咳嗽不止,到家后问尘立刻冲好的感冒药和两片片剂递到他手里:“药店的工作人员说这药吃了会犯困,正好用来助眠。”
齐宣接过药尽数吃进腹中,嘴角挂着一抹灿烂的笑:“谢谢。”
此刻已经很晚,他们俩谁也没提要不要继续深入交流的事儿。齐宣来到主卧的浴室草草冲了个澡,出来时便见问尘捧着一杯热水站在门口,他笑着走近,主动接过那杯热水一饮而尽。
问尘抬手,用指腹抹掉他嘴角的水渍:“需要我留下来吗?”
齐宣没好气地说道:“都这么晚了,我若把你赶出去岂不显得我不近人情?”
他从衣帽间取来一套稍微宽松点的睡衣递给问尘,问尘接过衣物,转身前往浴室。
大概是感冒药开始生效,齐宣困顿不已,刚沾上床便忍不住合眼,直到问尘洗完澡出来他才强撑睡意说道:“客房没有收拾,今晚只能委屈问老师和我一起睡了。”
他从不在zuò • ài之外的时间和别人睡觉,只是此刻实在是倦乏,又有感冒加身,便彻底黏在了床上,不肯动弹分毫。
待问尘在一旁躺下后,齐宣才彻底合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