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夏天同样灼热,只不过教室的中央空调将暑气隔绝在门外,不会太烦闷,透过窗看见的一排排茂盛的香樟树,被倾泻的日光洗得枝叶鲜绿,生机无限。
开学第一天总是吵闹的,又是高二分的新班,让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感到新鲜又兴奋,四处寻找认识的人拉帮结派,周远书是少数几个坐在座位上安静翻书预习的。
他的同桌是高一较相熟的同学张意涵,担忧地问他:“你文科那么好,怎么学理了?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太吃力?”
“我爸爸想让我学理,我想让他高兴点。”周远书回答,朝她弯弯眼睛,“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清润温和,并不呆板,可总让张意涵联想到考拉。
“也是,理科选择范围广点,就是可惜了你那么好的文科。”张意涵拍拍他的肩,“以后我们互帮互助,我教你理化生,你教我英语语文呗。”
说话间,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这样的默契只有在老师进入时才会出现,周远书抬起头,想看看新班主任,一眼望见的却是刚进门的岳行。
他应该有一米八了,个子不是最高的,比例却是最好的,身量尚且单薄,但隐隐透着力量感,普通的蓝白色校服也被他穿得赏心悦目,只是俊美的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长相偏冷,给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全班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这并不稀奇,只要他在,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然而真正令人噤声的是,他会出现在普通的平行班。
这种万众瞩目的关注率并没有让他脸上起一丝变化,平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书等待上课。
喧哗声又渐渐四起,教室恢复正常。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可是岳行!”张意涵疯狂摇晃周远书,尽量小声道,“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能跟他一个班!”
周远书被她晃得脑浆都快出来了,只能顺着她装作惊讶道,“是啊,他怎么没去实验班?”
“你连这个都没有听说吗?!各大群里都传疯了!”张意涵不敢置信道,“听说他分班考试的时候,第一场语文足足坐了两个半小时动都没动,最后交了白卷上去,剩下几门也没有考好,就跟魂穿了似的什么都忘了!我们都在猜他现在身体里是不是已经换了个人。”
“那都是小说,怎么能当真呢?”周远书认真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没有心情考试。”
“也有人这么说,那天他家里出了大事,让他分心了。”张意涵说,“不过那可是岳行诶!当年总分只扣了二十分的中考状元,高一无论大测小测数理化生全部满分的怪物!从来不受外界因素影响,跟机器人一样。也不知道什么事能对他影响这么大,竟然出现人生第一次失误,还是这么重要的分班考试。”她叹了口气,无限惆怅,“好好奇。”
高一结束会有分班考试,最优秀的一批会进入实验班,其次是两个重点班,剩下的都是普通班,分布均衡,有好有坏。学习环境影响太大了,不同层次学习进度也不同,在普通班待两年,对于岳行来说将会损失无数。
周远书忙低下头假装预习,不敢回她的话,心里却无比难受。
发生那种事情,任谁都会手足无措吧,岳行他也才十六岁而已。
整个学校没有人不知道岳行,他是一个完美得让人像是捏造出来的人物,论学习,除了分班考试外是稳定的第一,论外貌,是全校公认的校草,论人品,他从来没做过落人口舌的事,就连高一住校,同寝室的人都吃惊于他的一丝不苟,跟有洁癖似的什么都要收拾得干干净净。
虽然性格孤僻冷漠,但凡人是难以理解天才的境界的,只能说是个性并不能算是缺点,况且他不是故意不理人,也是有关系不错的同学的。
如果非要挑毛病,大概就是他的家庭了。
岳行的家庭并不幸福,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便因病去世了,父亲是个干体力活的工人,一有钱就酗酒dǔ • bó,很少过问孩子,岳行从小除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一个弟弟,别人的暑假在玩耍,他的暑假在干活,好在父亲尚且保留一丝理性,知道这个孩子成绩好有出息,对于他上学的事很支持。
不幸的家庭落在他身上,反而给他添了一层“逆风而行”的光环,更惹人同情怜惜。
这些都是他在成为中考状元时媒体报道的,当时还大肆宣传了一番,标题到现在周远书还记得:逆境中成长起来的雪莲花。
用雪莲花来比喻岳行,似乎太柔软了些,可是又没有更好的比喻了。
而现在,这最后一点缺陷也是假的,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那时周远书看了报道还暗暗想过,如果他能有岳行一般优秀就好了,父亲要是有这样的儿子,一定不会再每天生气,做梦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