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渡还没从被诈骗的愤懑中反应过来,沈念星便已经抢先开始挑选床铺了。她仅用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里侧的那张大床旁边,屁股一沉坐了下来,霸道又蛮横地对周凡渡说:“我要睡这张床!”
靠着墙,安心。
周凡渡看了看另外一张又窄又短的小床,感觉这床的大小和长度跟学校宿舍差不多——差不多一样短,都是一米八长,他只能侧身蜷着腿睡——但是,他现在已经懒得跟沈念星计较那么多了,不然只会把自己气死。
长叹一口气,周凡渡无力又心累地点了点头:“随便你吧,你想睡哪张就睡哪张。”
他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倒是弄得沈念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于是暂时放下了自己宝贵的面子,实话实说:“那张床在外面,两边没有墙,床尾还对着门,我害怕……你要是觉得那张床小,咱俩可以换床,把这张大的搬到外面去,你睡大床我睡小床。”
周凡渡并没有嘲笑她,因为他早就知道她的胆子还没针眼大,他只是单纯地好奇:“床尾对着门有什么好怕的?”
沈念星当即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凡渡,紧张兮兮地说:“你没有听过那个传说么?”
周凡渡面无表情:“没有。”
沈念星:“就是死人位的传说呀。床尾对门是死人位,半夜引来鬼剃头,听过么?”
周凡渡依旧是无动于衷:“没有。”然后一脸无奈地反问她,“你都是在哪儿听的这么多封建迷信故事?”
沈念星实话实说:“我看的恐怖小说上面写的。”
周凡渡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就你那小胆,还看恐怖小说?”
沈念星没好气:“哼,你不懂,胆子越小的人,看恐怖小说越有代入感。”又重点强调,“很刺激的!比坐过山车刺激多了。”
“……”
又怂又爱找刺激。
周凡渡又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沈念星,认真又诚恳地发问:“所以,你找我合租,是因为恐怖小说看多了,不敢自己住?”
沈念星:“……”
是的,再顺便赚你一点小钱钱。
但她绝对不能承认,不然面子上挂不住:“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害怕,我主要是想找个人帮我分摊房租。找谁不是找呀?找个熟人更安心。”
她这话说得还挺好听的,但周凡渡觉得,最后一句话应该这样理解:找熟人才更好杀熟。
然而事已至此,周凡渡也只能认命:“那行,我可以睡在外面这张床上,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沈念星忙不迭地说:“什么要求?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周凡渡一字一顿:“不许再诈骗我。”
沈念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什么时候诈骗过你?我没有啊。”又信誓旦旦地向周凡渡保证,“我以前没有诈骗过你,以后也不会有,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能放心才怪!
但是周凡渡也懒得和沈念星争论那么多了,毕竟,沈小多可不是一般人,那张嘴简直能把死人给说活,他根本说不过她,索性躺平认栽。
“我去送外卖了。”周凡渡拿起了放在行李箱上面的头盔,“有事电话联系。”
沈念星看了一眼满地的行李,不解地问:“你不收拾东西了?”
周凡渡:“你把我的东西堆到一边就行,我晚上回来收拾。”交完房租后他身上也没剩下多少钱了,必须尽快出去挣钱,不然过几天连饭都吃不上了。
沈念星:“搬家那么累,你也不歇一天?”
周凡渡:“不了,多去增加一些社会经验,免得以后再被骗。”
沈念星:“……”你这混球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走了。”周凡渡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打开了房门。然而就在这时,沈念星却喊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
周凡渡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有事?”
沈念星:“今天三十多度呀,外面都晒死了,你也不涂防晒?不带个口罩?不用防晒袖?”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一瓶安耐晒和一双白色的冰丝防晒袖,“我的可以先借你用。”
周凡渡却拒绝了:“不用。”又不理解地说,“我一老爷们儿涂什么防晒霜?我又不怕被晒黑。”
沈念星没好气:“防晒又不是只防着晒黑?还防止皮肤晒伤和老化!”
周凡渡:“多晒太阳不是对身体好吗?”
沈念星:“……”
你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大直男!
她哼了一声,冷悠悠地说:“行,那你就晒吧。再等个三四十年,你注重防晒和护肤的老伴儿依旧如花似玉,而你,却老得像是七八十的,你看看她还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跳广场舞。”又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到时候,她跟别的白白净净的帅老头儿成双成对、搂搂抱抱跳广场舞的时候,你可别眼红,别眼气。”
周凡渡:“……”
跟别的白白净净的帅老头儿,搂搂抱抱?
白白净净?
谢斯言?
tā • mā • de这事儿沈小多还真是能干得出来!
“给我。”周凡渡果断朝着伸出了手,主动问她索要防晒霜和冰丝防晒袖。
沈念星这回却不给了:“一天二十。”
周凡渡都被她这操作搞懵了:“刚才不还免费么?”
沈念星瞪着他:“刚才免费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现在又追悔莫及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
还是那句话,惹谁都不能惹沈小多。
周凡渡只能继续认栽,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沈念星转账。
就在这时,沈念星突然又发现了商机:“你多给我转三十,我就帮你收拾行李。”
周凡渡果断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收拾!”
沈念星撇了撇嘴:“不用就算了,亏我还给你打了折。”
周凡渡没忍住问了句:“你给我打了几折?”
沈念星:“三折!”
周凡渡难以置信:“三折?原价一百?”
收拾一个行李而已,敢要一百?真是个标准的奸商。
沈念星点头:“我这可是一条龙服务,帮你收拾完行李之后还能帮你做顿饭。打完三折之后很便宜的。”
“不需要!”周凡渡再一次地拒绝了奸商的推销,从沈念星手中接过防晒霜和冰袖之后,果断走出了出租屋的大门。
这回竟然没上当……沈念星遗憾地叹了口气,关上了出租屋的房门,然后打开了空调,开始收拾行李、铺床、打扫卫生。
半地下室的空气流动性不太好,屋子里面有些闷,沈念星本打算把门窗全部打开,让空气对流,统一通风。结果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就改了主意——外面太黑了,她根本不敢开门——于是就放弃了让空气对流的想法,只开了窗户。
窗户在墙壁顶端,徒手还够不到,沈念星踩到了凳子上才把窗户打开,窗外就是单元楼前面的绿化草坪。虽然窗前有防盗网,但沈念星还是控制不住地脑补了起来:这窗户刚好对着我的床,会不会某天半夜,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窗户外面趴着一个没有五官的人,煞白煞白的死人脸正对着我?
越想越恐怖,再加上空调的凉风正对着这里吹,沈念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即从凳子上下来了,继续打扫卫生。
打扫完卫生后,沈念星就拎着帆布包出了门,不是去送外卖,而是准备去小商品城买点生活用品。毕竟,她今天已经从周凡渡那里赚了将近四百块钱了,就不需要再出去东奔西跑地送外卖了,完全可以休息一天。
到了小商品城后,她买了一台电磁炉和一些锅碗瓢盆等厨房常用器具,准备以后自己做饭吃,省钱。之后又去了一趟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点米面油和调料以及一些新鲜食材……四百块钱说没就没了。
一回到家,沈念星就钻进了厨房里,开始做饭。吃完饭,冲了个澡,休息了一会儿,她便坐到了书桌前,开始学习,真分夺秒地备战下学期的考研。
周凡渡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那个时候沈念星还没睡觉,依旧在学考研英语。听闻开门声后,她扭脸看了一眼。周凡渡一进家门,她就问了句:“你吃饭了么?”
周凡渡一边关门一边说:“没呢,买了碗泡面。”
沈念星眨了眨眼睛:“那你怎么烧水呢?”
周凡渡一愣,又打开了房门:“我去买个烧水壶。”
沈念星拦住了他:“我买过了!在厨房呢。”
周凡渡十分惊喜,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也不敢贸然行事,而是,先问了句:“我可以用么?”
沈念星点头:“当然可以。”
周凡渡:“免费的?”
沈念星怒:“你什么意思?我就这么吝啬?连个烧水壶都不愿意免费借你用?”
到底是谁上午借我个防晒霜还收了二十块钱?
但周凡渡还不敢说实话,免得又被收费:“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就是想表现一下分寸感。”
沈念星哼了一声:“我不光免费让你用烧水壶,我还给你做好了饭呢,就在锅里,你用电磁炉热一下就好了。”
周凡渡简直是受宠若惊,惊到不敢说话,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开口:“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感谢你四百块钱的赞助费。
但是,沈念星肯定不能说实话。
所以,她的回答是:“今天是咱们俩第一天合租的日子,我肯定要向你表达我的友好呀,不然你总觉得我在坑你。”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周凡渡肯定相信,但是从沈念星嘴里说出来,他就有点儿分不清虚实了。
沈念星看出了他的紧张,没好气地说了句:“真没坑你,饭就在锅里,不信你自己去看。”说完,便不再理会周凡渡了,继续学习。
周凡渡半信半疑地去了厨房,还真的在操作台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电磁炉以及锅中的炒米。
米粒金灿灿的,其中还点缀着红色的火腿丁和翠绿色的黄瓜丁,看起来挺有食欲。
周凡渡突然就开始饿了。他虽然从来没有下过厨房,但电磁炉还是会用的。加热完毕,他将炒米盛进了白瓷碗中,又从崭新的筷桶中抽出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口饭尝了尝,出乎预料的好吃。
他端着饭碗走出了厨房,好奇地问了沈念星一句:“你还会做饭呢?”
沈念星回答:“跟我姥爷学的。”沈老爷子退休之后的最大爱好就是下厨做饭,她经常给老爷子打下手,久而久之就学会了。随后,沈念星又反过来问了周凡渡一句:“好吃么?”
周凡渡倒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特别好吃。”
对会做饭的人来说,最大的夸奖莫过于食客的一声“好吃”,更何况周凡渡还用了“特别”这俩字,夸得沈念星的心里美滋滋的。她的唇角一下子就扬了起来:“算你有品位。”
周凡渡也笑了。随后,他盘着腿坐在了床上,端着碗吃炒米。
沈念星又写了几道题,然后,忍无可忍地看向了周凡渡。
周凡渡吃相挺好,也没有声音,但是——
“你非得看着我吃么?”沈念星拧着眉头,不满地说。
周凡渡:“整间屋子里面,除了我以外,只有你一个活物,我不看你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