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刁钻的问题,沈念星的反应只有一个:装死。
她果断结束了本场游戏,抱着胳膊往病床旁边一趴:“无聊,不玩了,我要睡觉!”说完,就不再发出任何动静,像是一只彻底进入了冬眠的狡猾小狐狸。
还是那句话,人一旦开始耍无赖,就会变得无坚不摧。周凡渡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耍赖皮。
周凡渡盯着沈念星的脑袋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行了,别装了,我不问了。”
沈念星还是趴着不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周凡渡无奈,从病床上坐起的同时又对她说了句:“点滴打完了,回家睡吧,趴这儿不舒服。”
沈念星这才转动了一下脑袋,把眼睛露了出来,朝着铁杆上方看了一眼。确认输液袋里面的液体马上就要见底了,她才起身从凳子上站起了,去值班室喊夜班护士。
护士给周凡渡拔了针之后,他们俩就回家了。
凌晨两点多,偌大的小区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令人心里发毛。
雨已经停了,地面依旧是黑漆漆、湿漉漉的,鞋底踩在上面还带有粘腻的回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惯有的土腥味。
沈念星紧紧地凑在周凡渡身边,再度扯住了他的衣角,心里怕怕的,想和周凡渡说些什么,但又怕他嘲笑自己,于是她就咬住了下唇,忍了一会儿,却没忍住,还是开了口:“你有没有听过那个故事?《午夜小区》。”
“……”
又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周凡渡无奈又想笑。为了转移沈念星的注意力,他只好再度问出了那个问题:“先别急着讲故事,先跟我说说一个月房租到底多少钱?”
沈念星瞬间就不害怕了,思想高度戒备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一千啊,怎么啦?”
周凡渡眉梢一挑:“真一千?没有骗我?”
沈念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理直气壮的很:“我骗你干嘛?我是那种人么?你知道你今天看病花了多少钱么?我问你要了么?”
周凡渡:“……”
要么说沈小多的嘴厉害呢,每次都是不出三句话就能彻底攻占道德的制高点,让他有口难言,无话可说。
周凡渡语塞,沈念星越发的趾高气昂:“你要连着打三天的点滴你知道么?还要吃药呢,三天的医药费是要一次性付清的,我一口气交了将近三百块钱,我都不打算问你要了,你竟然还怀疑我坑骗你的房租,你还是人么?多伤我的心呀!”
周凡渡:“……”都给他说愧疚了。
沈念星盯着他:“现在你还怀疑我么?”
周凡渡只能回答:“不了。”
沈念星:“以后还问房租的事么?”
周凡渡长叹一口气:“不问了,再也不问了。”再问他就是不长记性的狗!
沈念星终于舒了口气,然后,欣慰地拍了拍周凡渡的肩膀,语重心长:“卧龙,你是懂人情世故的。”
周凡渡:“……”
说话间,俩人不知不觉地便已经走到了27号楼的单元楼楼洞门前。
折腾了一晚上,他们俩也是真的累坏了,到家之后倒头就睡。尤其是沈念星,连澡都没去洗,换了身衣服就上了床,几乎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周凡渡是被饭香味给勾醒的。起床后,他直接顺着香味去了厨房。
沈念星正站在电磁炉前炒菜,身前还挂着一条粉白红色的围裙。
听闻周凡渡的脚步身后,沈念星扭脸看了他一眼,温柔一笑:“你赶紧去洗漱吧,等我炒完这个菜咱俩就能开饭。”
旁边的操作台上还摆着一个白色的小电锅和一个白瓷碟子,锅里面正炖着皮蛋瘦肉粥,碟子里面放着三个刚刚煮好的鸡蛋。
紧接着,沈念星又说了一句:“你这几天不能吃太油腻的,饮食要清淡一些,所以我就炒了个青菜,怕你吃不饱还多给你煮了一个鸡蛋。”
刹那间,周凡渡的内心深处猛然塌陷了一大片,感动得一塌糊涂,骨头也软到了不行,一点骨气也没有了,特别想直接低头服软,求她和好。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刻,沈念星突然朝着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那个、我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毛巾掉马桶里了。”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周凡渡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念星。
沈念星越发的心虚慌张:“但、但是我已经给你洗干净了!特别干净!真的!不信你去闻闻,还带有洗衣液的香味呢,一点儿臭味都没有!”
周凡渡咬了咬牙,没再搭理她,转身走进了卫生间,“砰”地一下摔上了门。
沈念星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暗搓搓地腹诽道:不就是把你的毛巾掉进马桶里面了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还摔门,真是个小心眼……嘁!
周凡渡说什么都不会再用进过马桶的毛巾,洗完脸后直接用卫生纸擦干了。
等他洗漱完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沈念星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
他们俩还是一个人坐床一个人坐凳子,面对面吃饭,但是在整个吃早饭的过程中,他们俩谁都没有和对方说一句话。
周凡渡的病还没有好彻底,面色中依旧透露着一副苍白憔悴的病弱感,喉咙更是疼痒难忍,似乎比昨晚还要严重了,吞咽十分困难,并且还不停地咳嗽。但他却一直压抑着,咳得十分克制,每次咳嗽发作时还都特意把头偏到一边去,用胳膊挡着。
沈念星没忍住说了句:“等会儿记得吃药。”
周凡渡也没看她,垂着眸,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沈念星瞪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继续吃自己的饭,却故意吃得很快,吃完把筷子往碗上一架,毫不客气地冲着周凡渡说了句:“我做饭,你刷碗!”
周凡渡依旧垂着眸:“嗯。”
沈念星的心里越发窝火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不就是一条毛巾么,你至于这样么?我今天再给你买一条新的,行了么?”
周凡渡心里清楚,这事其实和毛巾无关,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他又实在是意气难平,只能借口毛巾来给自己内心的失落打掩护:“不需要,我自己买就行。”
“……”
男人都这样么?一生病就变矫情?还死矫情、死矫情的,跟tā • mā • de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娇妻一样,眼里面写满了:奴家心里有怨,但奴家就是不明说,奴家就是要折腾死你,直到你这个挨千刀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为止。
沈念星气得不行,心想:我不就是不小心把你的毛巾掉进马桶里面了么?我有什么错?最起码我罪不至死吧?
随后,她也不再搭理周凡渡了,起身就走。然而就在她抱着头盔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猛然一顿。
犹豫了一会儿,沈念星还是没忍住回了头,看向了周凡渡,没好气地问:“你今天去送外卖么?”
周凡渡依旧没看她:“去。”
沈念星拧起了眉头:“昨天晚上你发烧到四十度,今天还要顶着大太阳去送外卖?不要命了?而且你今天下午还要去医院挂水呢,要连挂三天。”
这是在担心他?
周凡渡终于看向了沈念星:“那我在家干什么呀?”
沈念星又气又无奈:“学习呀!你是student,主要任务肯定是study!”
周凡渡一下子就被她这句中英文参杂的话给逗笑了。
病美人终于开怀一笑,沈念星不禁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毛巾的事儿,可算是翻篇了。随后,她又很大方地说了句:“书桌今天归你了,你随便用。”
周凡渡:“我又不学习,我用书桌干嘛?”
沈念星:“你为什么不学习?你不考研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