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莽泰那丹一家而言,此处便更是危机四伏了,这其中最大的危机,便来自于右帅布禄什富伦。
只要他在一日,莽泰便绝不可能任由一双儿女毫无提防地在城里头乱晃。
花真身边尚且如此,那府中重地如外书房、私库等等,想来更是刀山火海一般的所在,至于莽泰父子身边,那就更不必提了。
卫姝自忖纵是恢复到了十成功力,探查这几处时亦需格外小心,更遑论她如今伤势未愈,又显见得是被人给疑上了,轻举妄动实属不智,还是先老实呆着,待到风头过去之后,再伺机行事。
这一日,恰是与钺八五约定之期。卫姝早早起榻,略事梳洗后,便与众婢女同去大管事蓿的屋前听命。
蓿先是肃容训诫了众女一通,随后便点手唤过几个人,目光掠过卫姝时,微微一顿。
……阿琪思只要在府中一日,妈妈就要盯牢她一日,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花真那丹甜腻的语声犹在耳畔,蓿抿了抿嘴唇,抬手向卫姝一指:“你也来。”
卫姝乖觉地应了个是,提起裙摆,迈着极为标准的碎步,走到了被择定的那群人当中,立定后,略一回首,便见那会武的金人女奴亦在其列。
那女奴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单字,叫做“峪”,乃是百花院的二等婢女,平素沉默寡言,容貌亦不甚打眼,若非觉出她武者的气息,卫姝恐怕还注意不到她。
蓿面沉如水,遥遥地盯了卫姝片刻,方转向未曾被选出来的众人,吩咐了她们几件事,便命其散去,她自己则带着卫姝等人离开了花真的院子,来到了位于府邸西南角的库房。
那库房管事一早便得了信儿,早早候在门外,见了蓿一行人,立时眉花眼笑地上前问安,又快手快脚将钥匙开了库房,口中迭声道:
“劳您的驾,劳您的驾,这东西我虽都已选得了,总得请您老人家亲自再过过眼才成啊。”
这管库的年纪分明比蓿大些,满头的头发都花白了,职司也不见得低,可在蓿的面前却仍是低眉顺眼,一副谄媚模样。
这并非蓿的体面,而是蓿的主子花真的体面。
花真很得其父莽泰的宠爱,在皇都昌黎时,花真便常被莽泰唤去跟前说话,每得着什么好东西,也必有她的一份儿。
此番远赴白霜城就任,莽泰只将这一个女儿带在身边,可见其宠爱之余,亦有着一分看重。
花真必有其过人之处。
卫姝暗自想道。
惜乎她如今记忆未复,一切便也只能依据所见所闻去推算,到底不如直接得来阿琪思的记忆方便。
蓿此时倒显得随和了,含笑谢了那管事,又与她闲话了两句,道是“你选的东西必是好的”,过后方才领着众女进得库房,指着摆放在东首几张条案上的帐幔道:
“你们几个把这些帐卷都抬上,随我去前院儿。”
语毕,冰冷的视线再度向卫姝掠去。
入目处,是一张微微仰起的秀脸,额角那道难看的伤疤迎着窗外天光,眼瞳清澈,好似秋天时沧河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