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未落,青衫已在数丈开外,须臾不见。
凝望着眼前寥无人迹的操练场,王匡抬起手,在眉心处捏了几下。
四周很静,唯山风过耳,带来空洞的回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息。
将身上的薄裘裹紧了些,王匡仍旧觉得遍体生寒,骨头缝里仿佛都浸着冷风。
山里的温度本就比外头更低些,且北国的春天也来得迟,眼下都已经快到四月了,山间仍旧绿意稀薄,倒是有早开的野桃花迎风绽放,虽不过三两枝,却也足慰春风了。
王匡轻咳了几声,抬头望向铺散于天际的最后一抹残阳,心绪有些飘忽。
此处乃是莽泰的新军大营,因位于群峰之间,地势低狭,寒气聚而不散,是故常年都很阴冷。
之所以将军营建在此处,是为了借助这里的地势。
莽泰想要练出一支擅长游击战的强军。
这是他的一点野心。
金军多擅野战,越是平阔之地、大军弥野,金军便越是骁勇难敌,每每与宋军对阵时,只消冲杀一两个来回,宋军便会被冲得七零八落,当先乱了阵脚。
然而,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擅长大型野战的金军,却是水战不利,攻城战与游击战上也表现平平,这也导致金宋两国交兵二十载,金军虽然占据上风,却也只将国境线向前推进了百里不到,而每遇坚城或是山地崎岖的堡垒,则必定久攻不下,到最后无不是受制于粮草军械补给之不足,草草收兵。
莽泰也是很吃了几次亏之后,方才发下宏愿,誓要练出一支精擅野战的新军。
只是,那时的他身在皇都,头上压着一大堆老牌军中贵族,手上空有兵权,却指挥不动这些军中门阀麾下兵将,尤其是负责皇城卫的哈尔沁红甲军,个个桀骜不驯,时常借练兵之由与索塔部私斗,如莽泰这样的新贵根本压服不住。
直到来白霜城任了左帅,莽泰才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于是四处调集亲信旧部,建成了眼下这支新军,并将大营设在了深山老林里,与布禄什的营盘完全分开,只有在攻打宋国时,两帅才会合兵一处。
若是此军练成,莽泰便会拥有一支独属于他的私兵。换言之,他也会成为当年被他深恶痛绝的军阀之一,而到了那时,他在金国贵族中的地位才会变得稳固,他下达的军令也才会有人老老实实地去执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说来却还太早。
暮风携来更深的寒意,王匡慢慢踱回帐中,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饭菜。
待到用罢了晚饭,已是天将擦黑,帐外点起了松油火把,摇曳的光影时而被大风送入帐中,携来极淡的松香。
这味道实则并不难闻,王匡偶尔还会觉出一种闲散来,好似重又回到绝凌峰上、品松阁中,听松涛阵阵,看云淡天低。
只是,今夜的他却有些心绪不宁,原本想翻几页书的,那书摊在灯下半晌,却是一个字都没入他的眼,只觉得心情莫名地焦躁。
“先生。”帐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嘶哑的低语。
王匡回过神来,提声道:“是阿福么?进来罢。”
帐门悄然掀起,阿福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大风掀起她覆面的黑纱,重重又叠叠,似是浊浪翻卷,却终不能现出她的真容。
抱歉哈,只有一更来着,爬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