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又是江山?
垂拱庙堂那么些年,从隔帘听政、到执掌国玺,从如履薄冰、到独断乾纲,卫姝一直以为,她是懂得的,然而眼下她却又有点弄不太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念头此起彼伏,脑中一片嘈杂喧嚣,卫姝奔行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且始终分出一丝心神来窥察周遭情形,倒也未再继续犯错,那纤秀的身形如风吹落花、似飘絮逐空,无声无息间穿城而过,只用了一刻不到的工夫,便已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北市羊头坊瓜篓巷。
那名叫金贵的男子,便住在此处。
这边城一隅,卫姝此前也曾来过。
初入白霜城时,她便曾在这里藏匿过一段时日,躲过了山庄数批杀手的追杀。
这地方比她住过的杂院更乱,盖因它就在离奴坊左近,紧挨在城墙根儿下,处处皆是胡乱搭就的窝棚茅屋,放眼望去,竟瞧不见一块砖瓦,只有横七竖八草搭的屋顶,地面上牛矢马溺遍地,粪水横流,风中时而飘来一股恶臭,令人不忍卒闻。
说这里是巷都是抬举它了,这其实就是一片棚户区,原先在大宋治下时,银城的这一块便也是穷人聚集之地,如今白霜城府衙更是疏于管理,这瓜篓巷便也越发地没了章法。
卫姝拣着能落脚的棚顶提气纵跃,须臾便到了地方。
诚如莲儿转述的那般,这金贵家所在之处,的确比旁处要干净些,门前的那条小水沟虽泛着腥臭,然水底映出稀疏的星光,沟畔春草离披、野花零落,偶有芳气飘转,倒也像个样子。
在离着金贵家五六丈远时,卫姝便已停步不前。
她听到屋中有人说话,更为离奇的是,那茅屋里居然还亮着灯,虽然烛火幽微,却也在这穷户陋巷醒目万分,几乎有些格格不入了。
穷人家哪有余钱费此烛火?眼盲之人又何需点灯?此外,独自在家的老婆子,又在与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