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白霜城,太子便再也不曾出过门儿。虽然他无数次动念欲外出“微服私访”,亦曾尝试过偷溜出府,却是每一次皆被那几位谋臣识破,带同大批侍卫“好言”将他劝了回来。
就在数日前,太子听闻莽泰要为女儿花真做一场法事,更有人说那楼船直有三层高,太子便想着到时候也去船上露个脸,显一显皇族的气派,再纡尊降贵让那些小族巴结巴结,以示其宽广的胸怀。
可几位慕僚却以“花真乃未嫁女,殿下不宜祭拜”为由,不让他去。
太子便退而求其次,提出要去沧河观灯,与民同乐一番,这总成了罢?可那些人又说什么“殿下有公事在身,不宜玩乐”,还是不让他去。
太子在布禄什这一亩三分地里闲得几乎发霉,如今忽闻六皇子现身,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憋在家里了,打定主意必须得去。
擒获宋谍的功劳绝不能任由六皇子拿走,此其一;
第二,宋谍闹事,纯系公务,与享乐可不沾边儿,身为一国储君,自该奋勇当先、冲杀在前;
最后,皇子私自离京,关乎皇族体面,身为皇族至尊正数第三的太子殿下,怎么着也是能管上一管的吧?
因这消息是好不容易才刺探来的,太子殿下认定绝不会假,是以打算点齐人手就亲率众兵去油关坊蹲人。
然而,他前脚才命人传话,后脚那班谋臣便气势汹汹杀上门来,异口同声“请殿下收回成命”,且给出的理由还出奇地一致:
此乃诱敌之计,殿下万不可上当。
一听这话,太子这心里的火儿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不让、那不让,当他这个太子是泥捏的不成?
在皇城的时候也就罢了,到底上头还有父皇母后,被人管着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可如今这不是离了皇城了么?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边陲小城,以他堂堂一国太子之尊,想要点个兵抓个人,怎么就不成了?
再说了,什么是诱敌之计?谁是敌?你倒是说说看,谁、是、敌?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他一国储君怎么就成了敌了?尔等平素到底是怎么想本宫的?到底有没有把本宫当自己人?
太子一怒,伏尸百……那自然是万万做不到的,但,降伏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却是简单至极。
不得不说,在胆大妄为或胡作非为这件事上,太子的确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他先是狠发了一通脾气,半真半假地摔东打西,砸了一屋子的家什,随后又假装万般无奈之下屈服,再作出一副赌气的样子喝退众人,摆下酒宴、狂喝烂饮,背地里却悄悄摸出了méng • hàn • yào。
此药乃是他在京城时花重金购得的,他找人试过,效验极好。
于是,一药解千愁。
一众谋臣并其党羽尽皆被太子殿下亲手药倒,而没有了能够制约之人,他自是再无顾忌,遂亲自率领一众侍卫,埋伏在了地底粮仓左近。
布禄什倒也意思意思地劝了两句,见他不肯听,便也没拦着。
出于某些因由,他其实是很乐见一直杵在自个儿家里的太子殿下出去走一走的,且那油关坊也有他的人手在,虽然不多,护个驾也还凑和。
再者说了,就算布禄什想拦那也拦不住啊,毕竟人家太子又没认下他这个舅父,从头到尾待他皆是淡淡地,虽然后来也曾将六皇子的消息透了过来,却也不过想是要借人手使罢了。
布禄什亦是虚应了事,并不曾介入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