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查看卫姝的学识程度,卫姝自是知晓。
当然,她也断不会以「些须识得几个字」这等谦词作答,于是直言道:「颇读过几本书。」
「哦?」吴夫子眉梢微抬,打量了她几眼。
识字不提,且还是「读过书」的,更还是「颇读过几本」书,这卫小娘要么自视甚高,要么就是肚子里当真有些墨水。
吴夫子教书多年,各式各样的学生皆见过,闻听此言亦无不喜,仍旧是一脸地温雅,款声道:「那么,诗、礼你可曾读过?」
她问的自是《诗经》与《礼记》。
这两部书乃是白石书院主讲读物,已然沿袭了百余年,至今也没变。
现如今,士林中已有人开始将《大学》、《中庸》这两篇单拎出来逐字逐句地注解,并渐成风习。但白石书院到底是女学,与真正的士林还是有区别的,是故仍以整部讲解《礼记》为要,若学生能够学满五年,通解此书不成问题。
卫姝对此二卷亦是熟悉的,听得此问,便颔首道:「读过。」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句,出自哪一篇?何解?」吴夫子的问话几乎紧接着而来。
卫姝丝毫不慌,从容道:「回先生,这句出自《诗经·大雅》,意为人生而为善,却鲜少有人得以善终。文王为此而悲叹世道艰厄、生民苦楚,殷商暴政,致使百姓罹难。」
吴夫子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看向卫姝的视线却越发地温和,显见得是认同了她的回答。
一旁的程元娘倏然转首,惊异地看了卫姝一眼。
在座诸女里,也只有她《诗经》读得深些,倒也学到了这一篇,只还不曾背熟,诗中之意也是半通不通地,可卫姝却是对答如流,不仅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程元娘十分震惊。
一时间,小书房中静默无声,众女视线各异,尽皆集中在卫姝的身上。
「‘学学半一段,背来我听。」吴夫子的第二道考题来了。
此句出自《礼记》第十八篇,因通篇皆为劝学,亦有《学记》之名,卫姝自然亦是熟读的,遂朗声诵道: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她的音线仿佛有穿透之力,纵使窗外风雨如晦,这诵读之声亦清冷冰冽,令人耳目一静。
众女齐刷刷望着卫姝,每个人的脸上皆有着掩不去的震惊。
一个跑江湖的低贱庶民,居然解得《诗经》、熟读《礼记》,更还能出口成诵。
难不成现如今混江湖的都得先得有了学问才成么?
许是太过匪夷所思之故,屋中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听在卫姝耳中,直若山呼海啸一般。
这一段也就百字左右,卫姝很快便已背诵完毕,众女忙又掉头看向吴夫子,眸光切切,静候着她的评判。